满庭芳小说 > 我的大理寺CSI手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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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庆元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不……不是……”

  李十二娘缓缓走近庆元长公主身旁,唯一掌控者魏驸马不言语,也无人敢阻拦。

  她半倾身,对狼狈凄惨血污满胸满面的庆元长公主轻轻道:“……堂堂金枝玉叶公主之尊,被一个男人利用至斯,至死执迷不悟,我可怜你。你别怪我在你的牡丹千蝶舞华裙上下了香毒,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你自以为深爱的丈夫手里好受些,你该谢我。”

  “贱……人……”

  “好说,不比你贱,夺人夫婿引以为荣。”李十二娘直起身,对魏驸马道:“魏长风,我和姨母查了这些年,你的底,也摸透了七八分,一场沈阳王谋反,把你送上了尚书左仆射之位,三日后庆元的生辰宴,圣人亲至,你秘密研制了那么多香毒,这次又想把自己送上什么位置……龙椅吗?”

  魏驸马闭上了眼,英俊面庞上的忧伤痛苦挣扎已然渐渐消失,再睁开眼,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木然。

  “十二娘,你不明白,我没有退路了。”他低哑道。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她目光冷如寒霜,隐有哀色。“我只怪自己出手太慢……枉我千算万算,最后却连累姨母也死在了你手里……”

  魏驸马看着昔日爱妻如今满眼仇恨地望着自己,胸口苦涩难当,但是事已至此,他确确实实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言。

  “十二娘,对不住……”他倏然闪电出手劈晕了李十二娘,打横一把抱起,身形疾射而出,冷声吩咐道:“——不留活口!”

  可万万没想到他抱着李十二娘方跃出了香房之外,却始终没有听到黑衣人的应喏,他心下一凛,方觉有异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黑衣人为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抬手摘下了蒙面布巾,赫然是裴偃大将军!

  魏驸马瞳孔缩了一缩,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就勘破了其中玄机。“——你们早有准备?!”

  裴偃怒极而笑,粗声粗气道:“若非李寺卿,老子今日真的就栽在你手中了,魏!长!风。”

  另一名黑衣人慢慢摘下布巾,果不其然是俊眉修眼神情冷肃的李衡。

  “魏驸马,你输了。”他平静地道:“束手就擒吧!”

  “为什么……”魏驸马通身再无一丝惊心动魄的俊美优雅,早在裴偃和李衡露面的刹那,他心中了然,一切大势已去……忽然轻轻地、苍凉至极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李寺卿果然不负盛名,倘若你早生二十载……便好了……”

  李衡黑如鸦羽的睫毛微微一颤,清眸微眯。

  下一瞬,魏驸马倏然闷哼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

  众人眼前一花,这才看清楚了他胸口不知何时被深深插入了一柄匕首,鲜血迅速蔓延濡湿了白色锦袍,更显怵目惊心。

  而那匕首正握在李十二娘手上。

  原来李十二娘并没有真的被打晕,她咬牙切齿地将匕首狠狠一转,魏驸马嘶哑地逸出痛苦喘息,可他却始终牢牢环抱着李十二娘,小心翼翼的……唯恐她跌落受伤。

  魏驸马勉强支撑着半跪了下来,这才松开了手,让李十二娘安然挣脱逃离他的怀抱。

  他呛咳呕血连连,手捂着胸膛……竟笑了。

  李十二娘瞪着他,原本坚定的手却没来由地颤抖了起来。“你……笑什么?”

  “十二娘……最后还能……让你亲手送我一程……真好。”

  魏驸马目光缠绵而悲伤地望着她,彷佛怎么看也看不够,最后在她震惊茫然又仇恨的眼神中,他低低地细碎唱起了——

  “月光光,照池塘,骑竹马,过洪塘……洪塘水深不得渡,娘子撑船来接郎……”

  魏驸马歌声消失,头一垂,气息俱断……

  李十二娘呆呆地看着乌发鬓微霜俊美苍白的魏长风,动也不动……他方才唱的,是两人在夫妻恩爱最重时,畅想期盼着将来抚育孩儿,要哄给孩儿听的儿歌……

  “……问郎长,问郎短,问郎此去……”李十二娘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何时返?”

  众人静静伫立,不发一言,而藏在李衡高大身躯后的曹照照眼眶发热,鼻头酸酸的,她不忍心地别开了头,心下怆然。

  第6章(1)

  被大批兵将杀气腾腾迅速团团包围住的长公主府,彷佛连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也黯淡跌入尘埃底……

  曹照照站在负手凝视着这一切的李衡身旁,轻轻开口——

  “我好像曾听过……那首歌叫什么?”

  “月光光。”李衡目光落在她面上,温和地道:“是常衮公被贬至福州任观察使时,为教育民间百姓所做的小儿歌。”

  曹照照心一怦,抬起眼来,有一刹的惘然。

  月光光啊……

  小时候,她也曾听阿祖唱过哄她睡觉的,那首儿歌也叫“月光光”——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庵堂。

  庵堂隘,马相夹,夹过山,夹过岸。

  爱吃好茶你来煎,爱娶好某上干山。

  干山姿娘会打扮,打扮儿夫去做官。

  去时草鞋共雨伞,来时白马挂金鞍……

  儿时只觉着好听,可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方才的种种,此时此刻再想起时,她竟莫名有种“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惆怅苍凉感。

  ——李十二娘,你,是这样的心情吗?

  “魏驸马……魏长风是真的要造反吗?为什么?”她仰望着他,有一丝脆弱和迷惑的眼神。“您是不是早就知——”

  李衡眼神微闪,沉默不语。

  她脑中灵光乍闪,思绪渐渐清明冷静起来,心口一凉。“——寺卿大人,这是你们早就设下的一个局吗?”

  昨日到今天,一幕一幕宛如快节奏的动作悬疑片,在曹照照的脑中、眼前,从黑白逐渐变成了清晰的彩色……

  有许多的疑团,漏失的拼图碎片,一一浮现。

  如果,这本就是针对魏长风而展开的一张天罗地网,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她越想心底越是发冷,有些艰难地道:“难怪前天晚上你突然交给我一大堆卷宗加班……你知道我但凡熬夜,隔日就喜欢去崔大娘家吃胡饼,是吗?”

  他清俊冷肃的脸庞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也许你们早就秘密监视魏驸马一举一动很久了,你们知道他跟二十年前沈阳王逆谋一事有关,你们查出了许多诡异之处,但偏偏缺少的就是一个突破点和契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衡不发一言。

  可认识他两年多来,曹照照早知如果他不愿透露,自己是根本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的。

  但现在,他却不否认。

  她眼眶没来由地一热,喉头莫名哽住了,酸涩得发苦的滋味直冲胸臆间。

  “昨晚到现在,事发不到十二个时辰,怎么可能单凭清凉一个人就能找到那么多线索,还有刚刚在长公主府中突然出现围捕黑衣人的北衙飞骑……那不是圣人的人马吗?”她喃喃,下一瞬,眼神陡然透着令人无法逼视的锐利。“圣人,居然把他的亲兵都交给你了,还不惜剑指长公主府,那是他的亲妹妹……”

  如果不是李十二娘突然杀出,是不是长公主府今日本也就难逃覆灭?

  他修眉清眸微微一黯,低声道:“噤言。”

  曹照照闭上了嘴,直直地盯着他,被欺瞒被利用的委屈和受伤褪去,继之而起的是一阵阵说不出的厌倦疲惫感。

  原来,她居然还真的胡里胡涂一脚踩进了肮脏混浊诡秘的政治事件。

  ——自己是不是还要庆幸,没有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马上灭口?

  二十年前的阴谋,三日后的生辰宴筹划,猎人是谁?猎物又是谁?

  ……林林总总,究竟由魏驸马主导,或者长公主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当中又牵涉到多少皇室宗亲和高官贵胄……圣人是否要借此一网打尽,她通通都不想弄懂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她只是……突然觉得对他很失望。

  名满天下公正无私的大理寺卿,终究不过是当权者手中的一把利刃。

  曹照照眼底的心灰意冷令李衡陡然心惊胆战,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紧了一紧——

  “你,冷静。”

  她望着他,明明整个人又累又倦,可眼神却无比清冷镇定。“大人,我很冷静。”

  李衡只觉胸口像是被擂中了一拳般,闷涩又隐隐痛楚,极力定了定神,嗓音低沉而清晰地道:“这当中太多……你不知晓为好。”

  她看进他深邃幽远又恳切的眸光里,浓密的眼睫毛慢慢低垂遮掩住了所有的心思。“……小的明白。”

  “可我没有利用你。”他大手攥握得更紧了。

  她低着头,心头一片茫然。

  方才李十二娘和魏驸马的惨烈情景犹在眼前,还有累积了两天一夜,对案件的绞尽脑汁,惶急焦虑和追查忐忑,经历的跌宕起伏,惊滔骇浪……可最终让她心里难受至极的是,他原来什么都知道,她的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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