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宝卧桥的肚皮仍旧没有动静,只是本来不怎么害怕的宝卧桥被林妈和小宽的枕戈待旦闹得反而紧张了起来。
发动的这天,一开始宝卧桥以为自己吃多了,可是不论坐着躺着都不舒服,也觉得很不对劲,等到下腹垂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就把林妈叫来了。
林妈也觉得奇怪,又把稳婆叫来,稳婆一摸肚子,仍是老神在在,「先来人把夫人扶进产房,第一次生孩子没那么快,产道也才一指宽,还得再等一等。」
产房是老早就预备好了的,等宝卧桥被送到床铺上,才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而且越来越疼,一开始也不难忍受,还有闲情跟林妈开玩笑说她从怀孕到现在胎象一直很好,没准儿她生孩子也不疼。
哪知道话才说完,肚子就疼得叫人直吸气也没用,下身想出恭的感觉强烈得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从下体大量的流了出来。
「啊……」她惨叫出声。
「夫人,孩子就快出来了,您用力!」站在门外的小宽因为未婚不能进产房,她在门外只听到宝卧桥的喊叫声,急得一头的汗。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多让人烧点热水!」有个稳婆出来喊道。
小宽又急急忙忙去了。
全家人兵荒马乱,宝卧桥熬了整整一宿,终于生下一个六斤重的胖小子,她累得昏睡了过去,臂弯里枕着已经清洗干净安稳睡去的婴儿。
红咚咚的小脸还没长开,守着的小宽和林妈没敢伸手去抱。
听见动静,宝卧桥睁开了疲累的眼,看见是她俩,房间里并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她望了眼丑巴巴的婴儿,阖上眼,这回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产后宝卧桥坐起了月子,听到消息赶来的周氏又是给她煮鸡蛋酒,又杀鸡又煮鱼,用麻油煮了,还不知从哪挤来了牛奶,眼巴巴的给她送过来,她见宝卧桥的神色始终有些落寞,又开解起她来。
因为周氏的陪伴,使得宝卧桥一直处在低潮的情绪略微回温了些。
宝卧桥坐完月子的那一天,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搓洗了个干净,又把自觉都已经发酸的长发给好好洗了个遍。
把头发晾干后才走出房间,就见到门房激动的跑来,「夫人、夫人,大爷回来了!」
陆玦回来了?
宝卧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见笑容的脸露出了狂喜,提起裙襦大步跑了出去。
站在大门前,唾唾的马蹄越发响亮,宝卧桥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将近一年的时间,对于即将到来的久别重逢,她既心生怯意,又充满期待。
不远处,一匹油光水滑的黑色骏马急奔而来,马背上的男人身穿银色盔甲,袍角飒飒飞舞,那张逆天的俊颜越发清晰了。
宝卧桥不自觉向前跨了两步与他遥遥相望。
日光下,他银色的盔甲折射出万丈光芒,头盔上的红缨笔直如箭,衬托得男人更加英明神武,全身散发着威严端肃的气势。
「阿玦……」宝卧桥忍不住泪流满面,天知道她有多想见到他。
不管是午夜梦回,还是在每个不经意间,她对他的思念如同排山倒海。
全身上下,就连靴子都是灰尘和泥土的陆玦,风霜满面的挎着长剑和马鞭跳下马背,将日夜思念的人儿紧紧拥抱进怀里,一直悬挂的心这时才安然落地。
宝卧桥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冰冷的盔甲,忍不住拍打他,心里却觉得莫名的心安和温暖。「你太坏了,好一阵子什么消息也没有,吓死我了。」
虽然她不想自己吓自己,但无论怎么给自己心理建设,每当看着空荡荡的床,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担心,担心他会回不来……
「我这不是忙着想把战事结束,好赶紧回来见你和孩子。」陆玦低笑出声,沙哑的嗓子带着无法掩饰的愉悦。「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别自己吓自己了。」
宝卧桥轻轻推开他,望着他那满是胡砖又晒黑的俊脸,「你瘦了好多。」
「你也是。」他的眼灼亮得吓人。
「我还觉得我叫宝珠姊给喂胖了。」宝珠是周氏的闺名。
陆玦才不管宝珠是谁,能把她的月子做得好就是首功,他大笑出声,低头在她的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
宝卧桥的俏脸红得差点要滴出血来,一爪子拍在他的盔甲上,却叫陆玦一把抓住。「疼吗?」
「我没事,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宝卧桥问道,她总算还知道这是在外头,夫妻俩这么腻歪还是不好意思,虽说名正言顺,先不提这些,只有陆玦一个人先回来是不正常的。实际上,门房和小宽都已经各自看向别处,假装没有看到这两人难舍难分缠绵的样子。
「我担心你,所以先回来看看,战事已经结束,金人起码有三十年不会再有机会来攻打我们。」
原来珖朝大军已经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陆玦身为将帅撇下了行进中的大军,跑死了好几匹马,不分昼夜的赶回来见她,还有刚出生的儿子。
宝卧桥闻言只是点点头,让小宽去准备热水,一会儿让见过儿子的陆玦可以泡个热水澡。
陆玦捏了捏她的手心,其实他回来后还有一堆的事要忙,能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先进宫去面圣,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看过了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胖小子,陆玦洗漱干净后换上官服又出门去了。
第十四章 丰厚的赏赐(1)
京城,御书房。
建隆帝才收到大军凯旋回京的消息没多久,趁着早朝后一片士气高昂,召集几个大臣在议事。
这些时日,老实说他有些焦头烂额,除了金人,还有东南倭人也不安分,国境内又有流寇匪乱四起,衙门官兵围剿无力,只能上书府郡,府郡鞭长莫及,只能向朝廷求救。除了一旁记录的九皇子赵濴,这些臣子中除了兵部、户部大臣,承恩侯也在。
一听说陆玦求见,承恩侯的眉微微挑了下。
这是他头一遭见到女儿口中的恩公,这气度、这风范丝毫没有武将粗鲁的德性,上回夫人只派管事去送礼,陆玦却把谢礼退了回来,他还骂过这家伙不识相,如今猛然一见,要相貌有相貌,要人才有人才,女儿的眼光不坏。
这回陆玦立了大功,皇上势必要大赏,要是趁机求皇上赐婚,也许真能得一门好亲事。
承恩侯飞快的盘算着,压根不考虑陆玦已婚的身分,对他来说,自己只要递出这橄榄枝,谁能不应?
其他大臣也在观望建隆帝的态度。
把陆玦叫起后,建隆帝面色虽然不显,却也不像要追究陆玦先行返京的罪责,他松泛的靠在椅背上,「看你换了一身新,这是先回过家了?」
「微臣要入宫叩见陛下,衣着整洁是最基本的礼仪,总不好蓬头垢面来见,妨碍陛下的视听。」
「果然长进了,油嘴滑舌。」
陆玦神情仍旧愉悦。「是。」
「朕听说令夫人为你生下一个小子,孩子这是满月了吧?」不得不说因为战事大捷,建隆帝的心情十分不错。
「据内人说刚生出来的时候红通通的,和小猴子没两样。」陆玦完全不避讳自己先回了小家看过亲人后才来见皇帝。
「这是有后了,陆俨要是知道,应该会觉得老怀甚慰,你也是有大出息了。」提及逝去的老臣,冷硬的帝王难得面露伤感。
「微臣已经上香禀告过祖父,等孩子再大些会带曾孙去祖父的墓前给他老人家叩头,以慰他在天之灵。」
建隆帝点了点头,眼底微微的一抹伤怀很快消失。「你这回力抗金人,阻止大戎的野心,功劳不小,朕应该好好赏你。」
已经先行带回金人可汗完颜鹰首级回京的赵濴,将大战的所有经过都向建隆帝禀明过了,除了完颜鹰,大戎的柔刚也押解回京。经此一役,大戎已经不足为惧,金人闻风丧胆,自割荒原三千里献给大珖朝,吴达将军和金人的二殿下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让边疆的百姓终于能够喘息安生。
建隆帝对陆玦的表现很是满意,「陆爱卿听封。」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本来已经被叫起的陆玦又单膝跪了下来。
「何事上奏?」建隆帝挑眉。
陆玦语气铿锵,「臣此行还查出龚嘉南都督倒卖军货、军粮、私吞饷银、监守自盗等种种罪名,萧丞相在其中挑唆通敌,难卸其责。」
他已经很明白指出萧丞相就是所有一切罪责的藏镜人,加上他手里攒着能让建隆帝满意的东西不只有完颜鹰的首级,还有龚嘉南在东北胡作非为的罪证,与萧丞相通敌叛国的书信。
龚氏家族和萧氏家族最开始是姻亲关系,一代一代下来,关系越发紧密,这不稀奇,京中权贵大多都是这样的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用姻亲来巩固权力是门阀惯用的伎俩。萧家女贵为皇后,身为国丈的萧丞相既是国丈又是丞相,权势滔天,他动动手指便能扳倒他看不顺眼的世族,譬如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