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好消息。」郝嬷嬷过来,一脸喜气。春鸳,春鸳等人自然识趣,早早退开。
郝嬷嬷低声说:「丁大人传口信来了,他让王妃再拖一段时间就好,他打算亲自来京城把盈小姐带回去,人已经在路上。」
公孙茉大喜,「真的?」
「老奴怎敢开玩笑,来传话的是段侍卫长,丁大人没跟他说事情的全部,只交代他如此转达。」郝嬷嬷一脸欣慰,「丁大人是盈姨娘的启蒙恩师,盈姨娘尊敬他更胜皇上,丁大人亲自来,一定能劝得盈姨娘回心转意。」
公孙茉太过欣喜,一下子血往上涌,整个人往后仰,直退了好几步,这才站住,想想忍不住微笑,「丁大人德高望重,盈姨娘想必不会拒绝他老人家的建议。」
「老奴也是这样想,我们当年从南蛮到东瑞京城,花了二十三天,现在丁人人只怕也是这个天数上下,恭喜王妃,只要再熬一个月,事情就都解决了。」
公孙茉喜不自胜,一时之间彷佛在梦中,她已经被困扰了整个夏天,还以为余生都挣脱不开,没想到丁大人愿意千里迢迢来相劝。
南蛮皇帝重男轻女,不重视公主,丁大人在宣和公主成长的过程中,扮演了类似父亲的角色,做错会骂,但也不吝夸奖,他们一群共同启蒙的皇家子女,大家对丁大人都是又敬又怕,丁大人亲自来一趟,比什么都有用。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她不用再劝萧随英去看看盈姨娘,也不用在看帐本时,就想起宣和公主那句「我的儿子女儿也要食邑,皇帝不给,就你给」。
她要开始给丁大人点平安香,祝福丁大人一路顺利……
突然间,一阵喧讳声传来。
「让开,通通让开。」
「你们是谁,这可是敬王府。」
「来人哪,造反了,敬王府都敢进来。」
「这天底下除了御书房,还没有本官去不得的地方。」
武人的喝叱,丫头的尖叫,女官的威胁,还有小厮门推挤的声音,谁也不让谁,一声高过一声。
公孙茉觉得奇怪,敬王府邸,谁敢放肆,「春梅,你去看一下。」
不用春梅去,喧谭声瞬间由远而近,一队皇宫侍卫气势汹汹的朝后院走来,模样嚣张。公孙茉皱眉,「把小郡王小郡主抱起来,回房。」
内心怦怦跳,什么情形,谁不知道敬王是皇帝的儿子,太子的亲弟,近年提出不少政见都被采用,居然有人敢这样无礼。
一方内心又想,难道政局发生变化?不对啊,皇帝的几个兄弟都在封地,京城除了皇帝能坐上龙椅,谁上去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号令天下。
不太可能有人造反,难道是萧随英今天在朝上大不敬?
也不可能啊,他性子沉稳内敛,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父亲惹得这样生气?
那队皇宫侍卫的眼神,好像来拘禁犯人似的……
就见阎女官从后头走出,满头白发,穿戴整齐,一张脸十分严肃,「奉皇后娘娘之命,拘欺君罪人公孙茉,公孙盈。」
公孙茉一呆,怎,怎么会?「公孙茉」早死了,是个不应该在东瑞国的存在。
丁大人就要来了,明明最大的隐患就要解决了,宣和公主要回去了,她的身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揭穿?
是谁揭穿的?
宣和公主?不会,她一心在调理身子,何况把事蹟泄漏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在外头的田嬷嬷?可是她对宣和公主再忠心不过,跟着她在西瑶吃苦四年,怎么会在主子要苦尽甘来时,捅主子一刀。
谁?还有谁知道她是公孙茉?
阎女官皮笑肉不笑,「朝阳县主好手段,我东瑞上下都被县主瞒得好苦,想必看我们这样团团转,县主很得意吧?」
公孙茉觉得喉咙很干,想否认,但又无法否认,原来事到临头会这样可怕,原来事情揭穿的当下,会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阎女官道:「皇后娘娘有令,公孙茉,公孙盈下大牢,来人。」
萧随英今日下了朝,又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去城南拜访刘先生。
刘先生知道官府打算在牢狱开办学堂,好让犯人出狱后得以谋生,十分赞同,学习的项目现在暂订是木工跟厨艺,萧随英就是来请问刘先生愿不愿意去担任指导,教导他们如何记帐,如何算利润,此事乃有利民生,刘先生欣然同意。
萧随英很欢喜,在路边饭馆随意吃了一碗面当晚饭,这才从城南打道回府。
马车转进巷子,已经是酉初时分。
回到府要先洗手洗脸,然后抱一抱囝囝,摸摸她的肚子,现在喜哥儿跟月姐儿应该吃完晚饭了,等他这个亲爹陪玩,然后洗香香,接着哄睡。
如果囝囝现在肚子里的也是八月十五生,那以后就省事了,四个小娃一起办生日宴,一年忙一次就好。
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萧随英想着如果还能是一对好就好了,那他膝下就是「好好」,很吉利,父皇年纪渐大,开始迷信,这能带给父皇些许安慰……
「王爷,王爷。」温长史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老汪奇怪的说:「大人,您怎么出来街上了?」
「王爷。」温长史不等宣,自己掀开锦帐,「王妃跟盈姨娘因为欺君被抓了。」
萧随英一凛,「抓去哪?宫里,还是天牢?」
温长史奇怪,王爷怎么好像不是很惊讶,是问抓去哪,而不是问为什么被抓,难不成王爷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刻,他赶紧道:「是天牢,阎女官亲自带人来抓的,有皇后旨意,下官拦不住,只能让阎女官把王妃跟盈姨娘抓走。」
「小郡王跟小郡主呢?」
「听说要带去皇后娘娘那里,敬王府现在是一个大人都没有了。」温长史一脸自责,「阎女官有懿旨,品级又比下官高,下官没立场阻止,请王爷责罚。」
「老汪,往天牢。」萧随英摆摆手,迳自道,「快点。」
温长史连忙放下锦帐,退到路边。
萧随英想着,这一天还是来了,比他想得快多,中午前他都跟父皇在一起,所以父皇是完全不知道的,这件事情的主导者是母后。
母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敬王府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挡不住消息外流。
想到天牢那肮脏处所,他心里又着急起来,那地方怎么是囝囝能待的,何况她下个月就要生了。
囝囝,为夫一定保你。
心里不安,路程显得特别远,天牢距离城中快两个时辰,就算老汪加快,一个半时辰也跑不掉,明明是凉爽的天气,他却觉得背后一层汗。
直到天色黑了,老汪这才停下马车,「王爷,天牢到了。」
天牢规矩森严,但那是对平民百姓来说,亲王的三龙令一拿出来,门卫吓得说要去找监正,监正匆匆而来,哈着腰说敬王请进。
也不知道是天色漆黑的关系,还是天牢本就不见天日,里面很暗,只有几支火把插在墙壁上。
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但这儿还是很闷热,且带着一股臭味。
「敬王小心脚下。」天牢监正一路弯腰,他只是个小官,自己也没想过今天会签收了一个王妃,一个贵妾,然后敬王晚上到了,回去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的,「下官给敬王妃安排了单间,在最里面,有窗户,不会闷。」
「很好。」
天牢监正乐了,他若是能巴结上敬王,那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听说最近就有关于监狱的新政要实施,自己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萧随英走到最里面,墙壁上有火把,正好可以把人看得清楚,就见囝囝挺着肚子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休息还是在睡觉。
也是刚好,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叫醒她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她眼泪刷地流下来。
她扶着大肚子,慢慢挪动到牢门口,哭泣道:「你别生我的气。」
看她这样可怜兮兮的,他哪还生气,何况他们三年多的夫妻,一千多个日子的相守,这些比名称还真实。
萧随英拉了她的手坐下,「身子可还好?」
「还好。」
「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是宣和公主,宣和公主在成亲前一日逃婚,丁大人要我出家求恕罪,我不愿,霍大人说那就代嫁,反正没人知道……」公孙茉呜咽,「我也想过要跟你坦白,可又不敢,我怕你失望……」
萧随英没松开她的手,「你是谁呢?」
「我是原本陪嫁的媵妾,朝阳县主公孙茉。」
「那囝囝……」
「囝囝是我的小名,因为我不是公孙盈,所以不想听见你叫我盈儿……」公孙茉脸眼泪一大滴一大滴落下,「王爷不要生我的气。」
「这时候我又是王爷了,嗯?」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死不足惜,我生完孩子就服药自尽,哪怕是酷刑也愿意忍,求王爷代为美言,不要迁怒我南蛮十万人口。」公孙茉松开他的手,挺着肚子艰难的给他行了大礼,「当初代嫁只是因为交不出人,害怕两国起干戈,绝对不是看不起东瑞,还请敬王垂怜我南蛮无辜百姓,不要因此发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