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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宴才过去三天,平宁郡主应是劳累过度,突然放松下来病就犯了。

  佟福玥来到正院,纪鸣和纪东霖、纪东岳坐在厅堂犯愁。

  “见过父亲,世子好、三弟好。”她一脸的焦急道:“郡主怎么突然病了?”

  纪东霖、纪东岳起身还礼。“母亲只是老毛病,大嫂无须焦虑。”

  佟福玥望向纪鸣,一脸愧疚,“父亲见谅,相公一早去了衙门,儿媳派人去翰林院知会一声……”

  “不用、不用,下衙后过来探亲即可。”纪鸣知道在朝堂行走不能过于儿女情长,男主外、女主内才是正经。

  “儿媳进去侍疾?”她总不能闯进内室。

  纪鸣神色一僵,轻咳一声,“东霖进去和你母亲说一声。”

  他总不能说郡主看到你和纪宽,病情会加重,说出去会笑死人。

  家里忙完后,平宁郡主开始检视这次办春宴的收获和缺失,得知纪宽和佟氏的名声更好了,连带府里的庶子庶女在上层圈子都留下不错的印象,外头的人都夸他们嫡庶一家亲,这本是好事,平宁郡主却气病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狗屁的嫡庶一家亲!庶出的永远只能伏低做小!

  平宁郡主愈想愈气,辛辛苦苦一场却便宜庶出的绝对不行,给他们挑亲事一定要表面好看内里苦不堪言,都给她等着!

  她情绪激动无法入眠,老毛病就发作了。

  纪鸣一开始不晓得,待听闻平宁郡主头疼时的胡言乱语,简直气笑了,还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更严重,真想破口大骂一顿。

  但不行,他不想气死出身高贵的老婆。

  庶子庶女一个个想过来煎药侍疾,多好的孩子呀,但他为了不刺激平宁郡主,只能一个个打发回去。

  如今服侍病榻前的除了郡主身边的亲信,只有沈妙兰,沈怀安一天三次过来问安,平宁郡主夸他比那群白眼狼孝顺。

  纪鸣懒得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吃。

  纪东霖走出来,朝佟福玥笑道:“母亲心疼大嫂怀有身孕,让你在家歇息,不用侍疾。”

  事实是,平宁郡主恶狠狠地骂道:“教她给我滚、滚远一点!还有纪宽……哎哟!我的头好疼好疼——”

  纪东霖只觉得莫名其妙,无奈之下只能美化一番说辞。

  佟福玥一脸感激,又有点不安,“我可以帮忙煎药。”

  纪鸣心里撇嘴,郡主会怀疑你下药,不敢喝。

  摸清楚平宁郡主的尿性,纪鸣声音沉稳得近乎轻描淡写,“郡主身边很多人服侍,老爷子身边却少不了你和天寿,你们照顾好老爷子就是孝顺。”

  他一锤定音,谁也不能说大儿子夫妇对嫡母不孝。

  佟福玥乖乖服从,又说了一会子话才出府归家。

  她真心觉得平宁郡主不够狠,真正狠毒的嫡母不会意气用事,反而会利用生病的时候把怀孕的儿媳累到坐不住胎。

  但这也是个性使然,有些人擅于隐忍,有些人拒绝忍气吞声,平宁郡主是后者。

  回家后禀明纪老爷子,老人家的直觉反应是,“天寿的爹在她屋里?”

  “父亲很担心郡主,世子和三弟也随侍在侧。”

  纪老爷子懂了,恶媳妇在他儿子面前装贤慧呢!

  “祖父,需要知会相公回来吗?”

  “不用,待天寿下衙后再去探望,反正她不爱看见庶出的。”他也是这时候才说,不然在大孙子面前是绝口不提一个“庶”字,是真正心疼纪宽由嫡子成庶子。

  “祖父,其实我真不明白郡主是怎么想的,她待父亲是真心的,讨厌庶出子女也是真心的,以她的家世地位,要求父亲不纳妾、不生庶子女,那时候的父亲应该会同意,偏她任由父亲纳妾生子,自己为难自己,何苦?”

  “孩子,人生许多的烦恼痛苦都因为贪心。”纪老爷子很喜欢和佟福玥聊天,评价起平宁郡主来也是毫不客气。“她贪心的想当元配,一心想将薛氏入尘埃,好突显自己的高贵,明明是个妒妇,却贪心的想要贤淑大度的名声,任由天寿爹纳妾生子,好教天寿爹赞扬她不同于薛氏,结果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自己苦了自己,还当别人全是傻子,相信她是真贤慧。”

  “掩耳盗铃。”

  “正是。”

  “祖父,我真的感激您,教我不用担心妒妇之名。”

  “只要你和天寿好好的,为天寿这一房开枝散叶,我老头子没有什么不满。”纪老爷子是直脾气,对自己人很真诚。“人的心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一碗水端平?怎么能不生怨怼?真心喜欢一个人,如何忍心看她成了怨妇?我不懂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我只懂我的老婆子,她一定会伤心。”

  “祖母嫁给您,这一生没有白活,肯定在佛前求了千百年,才得一生良缘。”佟福玥这话是真心的。

  他莞尔。“我老头子读书不多,只知道真心换真心。”

  “您老人家和我祖父是一样的性情中人。”能与佟靖相比较,纪老爷子很开心。

  想了想,他命随从下帖子给佟靖,约个时间去大云观找清风道长下棋,不把清风道长珍藏的棋谱赢过来就继续努力。

  佟福玥去厨房安排午膳,多添一道黄瓜炒虾仁。

  待纪宽下衙回来,更衣后夫妻一起过府请安,遇上沈怀安和沈妙兰从内室出来。

  亲眼目睹庶子女不受郡主待见,沈怀安有一股莫名的骄傲感,含笑冷视纪宽,“姨母服药后想小睡一会,表哥表嫂回去吧!”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纪宽灿如星辰的眸子望着他,直到如芝兰玉树般的丰姿碾压得他自惭形秽,方道:“原来你可以替郡主作主了,真是失敬。”

  沈妙兰忙娇滴滴地道:“大表哥误会了……”

  “误会什么呀?”佟福玥不客气反问,见到她丈夫就脸红娇羞什么意思?“父亲那么多儿女,却由着你们反客为主,真希望世子夫人赶紧进门,帮着郡主打理家务,以免教人笑话侯府没规矩。”

  沈怀安薄怒道:“姨母讨厌你们,不想见到你们,莫非是我们姊弟的错?人贵自知,你们从来不是侯府的主子之一。”

  “放肆!”纪东霖走出来,一脸寒霜,“我的大哥大嫂我尊敬着呢!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表亲充什么大尾巴狼?”

  怼完了沈怀安,他一脸和气的向纪宽夫妻道:“大哥大嫂别理会小人之言,简直不知所谓。”

  “升米恩、斗米仇,施恩太厚并非好事。”纪宽清华俊朗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一出口却不怕得罪人。“郡主怜惜庶妹芳年早逝,收留其一双儿女,不但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还延请名师教养,亲生的母亲也不过如此,知恩的当肝脑涂地以回报,就怕养大了野心,忘了自己真正姓什么。”

  沈妙兰贝齿咬着下唇,直咬得唇色一片苍白,在心里哭泣,世子好残忍,明明生得那样好看,为何不能仁慈些,将他们看作一家人?

  沈怀安则在心里掀桌,痛骂纪宽,小人!小人!当面告刁状!

  沈妙兰幽怨地望着纪东霖,她以为世子是个大好人,偷偷仰慕他高傲清贵的英姿,相信他和姨母一样高贵善良,将他们视作一家人,谁知并非如此,呜呜呜……这个世道太险恶了,为什么要欺负无依无靠的他们?

  沈怀安心中更是警铃大响,世子是个糊涂的,纪宽为何被分家出去他不明白吗?姨母疼爱他们姊弟更甚于庶子,世子还帮纪宽说话,言语之间贬低他们,他想做什么?莫非想赶他们出去?

  不行,不可以!

  其实纪东霖只是提醒他们安分些,别忘了客居的身分,奈何做贼的人才会心虚,不是主子才更担心自己不能长久住在这里。

  一言以蔽之,就是姊弟俩起了贪念。

  反正有纪东霖出面,纪宽表达了对平宁郡主的关心,便带着妻子回去。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

  “这才多久,龙凤胎全变样了。”佟福玥低声念道。

  “由俭入奢易,享用好日子不必学就会。”纪宽眉心一挑,声音却平静无波。

  “愈是如此愈要守住本心,才不至于惹祸生事。”佟福玥若有所思,“沈妙兰戴的玉镯成色极好,累丝含珠金雀钗上头的珍珠,比二妹她们所用的珍珠都大,手上还戴了三枚金戒指,有嵌羊脂玉葫芦的,有镶翡翠如意的,侯府嫡出小姐所用的也不过如此,郡主对待表姑娘比自己膝下的女儿好,真的不要紧吗?”

  “沈怀安身上悬挂的透雕鱼化龙玉佩,是四弟、五弟求而不得的。”纪宽淡淡道:“徽州有名的桐油烟墨素有落纸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有人送了三匣子给父亲,父亲给了我一匣子,一匣子自用,一匣子让郡主分给世子、三弟,郡主却取出两条墨分予沈怀安,这待遇和世子、三弟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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