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开春最重要的是春关,宣明帝非常重视,要等春关落幕后才开始选秀,只是平宁郡主已催着他将女儿的名字报给礼部。
纪宽心里冷笑,既见不得他好,怕他出人头地,自然不乐意他结一门好亲事,用父子八字不合的理由把他分出去,不就是等着看他被佟家退婚吗?
幸好临安伯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婚约照旧,纪宽发誓他一定要光耀纪家的门楣,报答临安伯的知遇之恩。
重点是光耀纪家的门楣,而非武定侯府的门楣,今日你不当我是骨肉血亲,以后我便拿你当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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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纪宽感激在心的佟靖被小钟氏吹了几天枕头风之后,在全家聚在一起用晚膳时,直接对着两个儿子开炮。
“我长居道观修身养性,以赎当年在战场上杀生太多的罪孽,就盼着满府儿孙都好好过日子。结果呢?你们这两个混小子有尽到做爹的责任吗?我本来还没留意,全家一起吃饭就看出不对劲了。”
佟治和佟洲被骂得莫名其妙,他们做错了什么?男女分桌而食,女眷那边也停箸听训。
自己一个人吃素的文净岚,罗汉榻上的炕桌摆了四菜一汤,也算是在同一个大厅里吃团圆饭。她捧着孔雀牡丹纹的饭碗,心里盘算这些碗盘在现代能值多少钱,再一次遗憾自己的金手指不是随身空间,可以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
文净岚完全在状况外,闻着浓浓的荤食香味,嘴巴却吃素,还不如一个人吃饭呢!这些亲人也太不友爱了,没人主动陪她吃素。
佟福玥倒是想陪她吃,小钟氏直接牵了她的手一起坐。
佟靖一开口,大家便停箸,只有文净岚照吃不误,佟靖心里更不喜外孙女。
佟治很乖觉,马上认错,“儿子做错了什么?请爹明言,儿子认罚。”
佟洲不落大哥之后,“儿子愚钝,爹不要生气。”
佟靖板着脸道:“老三外放前将福儿的婚事托给我和你们娘,如今已订下婚约。而她上面的姊姊呢?老大,你家的星妤和老二家的挽月都十六岁了,老二家的星珠也已十五,却一个都没订亲,是想留成老姑娘吗?”
佟治眉心猝然一跳,期期艾艾道:“爹,我们是想将女儿的名字报给礼部。”
佟靖森森冷笑,“报了?”
“没、没、还没,等爹允了再报上去不迟。”佟治的求生欲很强。
“不许报!”佟靖冷冷地道:“常言道盛极而衰,没有人能站在山顶上不下来,我们佟家已两代掌兵,先皇在时还好,新帝不会允许我们继续拼军功,所以从小我让你们三兄弟读书,却只有老三耐得住性子。老大、老二你们如今都只能挂个闲职,就该把全部心力放在佟琦四兄弟身上,督促他们上进,而非让女儿去进宫争宠!我的孙女们只需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平凡顺遂过一生即可。”
佟治一愣,佟洲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大哥有爵位,他没有,抢先生下两个儿子,佟玮和佟瑚却都表现平平,有一天父母仙逝,他们二房被分家出去能富贵多久?
因为这样,佟洲才想将嫡女挽月送进宫,若能得宠生下皇子公主,他们二房便鸡犬升天了,同时再好好栽培孙子读书上进,便能保住三代过好日子。
常氏也急了,见丈夫不争,扬声道:“那么多勋贵人家都报了,我们临安伯府迟迟不动,不显得我们不敬圣上?当然,也不好把家里的姑娘都报上,我家挽月居长,又是嫡女,若有幸选入宫中,身分上也好看些。”
佟挽月目光闪动,她自然想做高高在上的嫔妃,不然怎会拖到十六岁还没说亲,多少贵女都在等新帝守孝三年之后的头一回选秀呢。
佟靖看都没看常氏一眼,只盯着次子,“老二,这也是你的想法?还是你媳妇主意大,都能替你作主了?”
佟洲心里一沉,从小对父亲的敬畏使他不敢摆脸色,不过要他放弃荣华富贵的登天之梯,他实在舍不得。
“爹,在平民百姓眼里,我们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但自家人才知自家事。”佟洲顶着压力,装作看不见父亲如冰似雪的眼神,缓缓地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儿子就指望他成材,承担家族兴旺的责任;女儿呢,锦衣玉食地娇养长大,还请了女师傅教导琴棋书画,就盼着能给家里联姻,添一份助力。
“庶女也就罢了,再怎么样也嫁不了高门显贵,但挽月不同,她是我的嫡长女,貌姝丽、性温柔,进宫伴驾再合适不过,这是全家族的光彩,怎么就不允许呢?爹,当今圣上也是嫡子,各家报给礼部的十有七八是嫡女,您就让儿子报一个名额吧!”
佟治吃惊地望着二弟,这是想借着女儿进宫来抬高自己,压他一头?虽说侄女荣耀了他也沾光,但他可不放心有野心的二弟。
佟治挑了挑眉,“若论外貌,星妤花容月貌、姝艳绝色,少有人能比得上,至于身分上差一些也没什么,皇上是选妃不是娶皇后,好看就行了。”
早已抓心挠肺生怕不能去选秀的佟星妤,描得细细的柳眉飞扬起来,只差没明言:京城我最美,我不进宫是皇帝的损失啊!
幸好坐她身旁的佟星心一手压在她大腿上,阻止她冲动。
常氏已忍不住嗤笑,“三姑娘的确样貌出众,又楚楚动人,可惜性子钝,人美心蠢,妥妥的绣花枕头,可别进宫得罪贵人,祸害全家。”
不把佟星妤压下去,她的挽月说不准还真棋差一着。
慕容氏不会冷眼看常氏坐大,眉心一蹙,“星妤性子直爽,没有心机,很难在宫中生存,但要说祸害全家,二弟妹实在危言耸听,怎能如此刻薄伤人心?世子敬慕皇上,才想随大流地报一个名额,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既然父亲训示我们低调,我们听从便是。”
说着,她朝佟治那边看了一眼,佟治便懂了。
慕容氏也跟他分析过,佟星妤的性子最好嫁个普通人,男人都有爱美之心,肯定能把日子过好,送入宫中那才是送死,姝色艳艳、生得妙容又如何,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没有一点心机、手段和狠心,在宫里是走不远的。
佟治是听进去了,但觉得有点可惜,生出一个倾城美人哪有那么容易,人嘛,总想图个侥幸,万一……万一皇帝就喜欢蠢美人呢?
可如今父亲发声了,不许送孙女进宫,佟治立马转了念头,他的女儿不能飞上枝头,那二弟的女儿也不能强出头。
佟治道:“都听爹的,我们不凑热闹了。”
佟洲想争取,佟靖一拍桌子,他习惯性的怂了。
佟靖举箸,“这事到此为止,无须再言,吃饭吧!”挟了一块辣子鸡,众人开动。常氏又急又气,慕容氏慢悠悠地先喝一碗冬虫夏草炖乌鸡汤,心情不错。
小钟氏眉目恬静,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碧色绣芍药的对襟褂子,更显婉约动人,声音也柔柔的,“伯爷是真心疼爱你们这些孙女,不拿你们的终身幸福去博那看不见的荣华富贵。挽月和星妤、星珠都是好姑娘,父母健在,又是临安伯的孙女,很容易配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等你们都嫁了,守凡和星心也该说亲事,接下来两三年我们伯府将喜事不断,这样的好日子过得有多盼头,伯爷说是不是?”
“夫人说的是。”佟靖点头,果然妻子跟他是一心同体,“过了新年,挽月和星妤就要嫁出去,星珠最迟拖到后年开春,姊姊们不出阁,纪家何时才能下聘?”
佟福玥受到众女眷的注目,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笑容。
小钟氏缓颊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不能错过好年华。”
她相信慕容氏和常氏手里都有一份适合联姻的名单,佟氏女不愁嫁。
慕容氏爽快地应诺,常氏憋着一口气答应,心里有多不甘心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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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并不暖和,抱着手炉在抄手游廊散步,看着园子里的红梅白雪,芬芳淡雅的冷香透骨。
佟福玥笑道:“今年的红梅早开,可真美。”
小钟氏微笑颔首,一边看着细雪纷纷,一边道:“日子过得轻巧就不要瞎折腾,像咱们祖孙俩这样安分守己不好吗?韩非子有言,巧诈不如拙诚。”
佟福玥笑盈盈的,裙襦上绣着朵朵红梅花瓣,精巧极了,是小钟氏让人新做的。
“祖母说什么都是对的,二姊三姊不必参加选秀,一定很开心。”
“希望如此。你大伯母二伯母若不是糊涂的,好好开导她们那就没事,就怕你大伯二伯自己都不死心,那就麻烦了。”
“大伯和二伯向来孝顺,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思吧?”
“在绝对的利益之前,孝道很虚无。”小钟氏意味深长地一笑,“武定侯不孝顺吗?但为了平宁郡主带给他的前程利益,一样气病了纪老夫人,待他因功封侯,给父母尊荣富贵,又有谁会指责他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