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用过饭,龙锦昱照例带着她饭后走一走,消一消食儿,然后才换上寝衣安歇。
皇帝这个危险职业,是诸多古代小说影视剧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沈琪瑄没想到自己还有亲自见到做这个传说职业的人的一天!
但她一点儿也不感谢这个书中世界的意志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有些人只适合远观,她在历史课本和小说影视剧瞻仰一下就已经很足够了,并不需要真身觐见。
出于对皇帝这一职业的尊重,沈琪瑄本来稍微紧张了一下的,可是见到当今陛下后,她好像就紧张不起来。
庆王跟皇帝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貌上十分相似,得有七八分相像,龙锦昱也有跟其相像的地方。
而沈琪瑄在府里见惯了公公庆王,如今再见皇帝,首先感受到的便是熟悉感,于是便真紧张不起来了。
他们是在行宫的御书房见的驾,皇帝身穿常服,神色温和,但依然有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度,两个人依礼上前见驾,然后就被赐了座,皇帝显然有意多聊几句。
“你如今也成婚了,便不要终日闲散,也要想着为朝廷多出些力,替朕分忧。”
这是一位长辈对于后辈的殷殷期望,不过,沈琪瑄琢磨着某人大抵是没这样的想法的。
做为一个把全书世界都整崩溃了的灭世级危险人物,他只要安分守己不作怪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和善意了。
“停云那老家伙是个有福气的,平白得了这么一个伶俐的女儿,还附送你这么一个得意的女婿,这老家伙怕不是在心里乐坏了。”
呃,这个话做为女儿的沈琪瑄都听出了皇上对自家老爹那一点点的羡慕。
据说……嗯,这是家中老仆说给她的,自从有了家中老仆,人在家中坐,八卦全收耳不再是梦想。
自家老爹在朝中那张嘴得罪过不少人,本来大伙儿都觉得他丁忧之后直接在家乡养老就不必再起复了,却没想到又杀了个回马枪。
顶着庆王世子老泰山这个名头,等于是加了高防高血,回去丁忧一趟回来竟然还换新套装了,这就让人不能忍啊——这是沈琪瑄对朝中诸公的心理揣测。
龙锦昱忍不住有些怨念地说:“倒没见他对我如何满意,看我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就仗着老丈人的身分,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睫。
一听这个,皇帝就笑了起来,“你不懂,这是每一个父亲都会有的情绪。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女儿,自然就会明白了。”
龙锦昱下意识看了妻子一眼,见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异样,心下不由一松——孩子这个话题他总觉得她其实并非不在乎,只是早就不抱希望,所以才会显得心如止水。
皇帝看向除了进来见礼请安就一直保持安静的人,单看模样是个出挑的,就是身子看着单薄了些,都是常平侯府造的孽。
不过,如今气色看起来倒还不错,想见得是被人调理得不错。
皇帝温和道:“锦昱的性子有时有些执拗,身为妻子,你要多多开解于他。”
“臣妇知道。”被点名的沈琪瑄只能做出回应。
皇帝又叹了口气,“还有你父亲,那也是个性子顽固的,你也要劝一劝他。”
沈琪瑄不由莞尔,“让皇上烦心了,臣妇以后会多劝着父亲一点。”尽量不让他在朝上喷人太过的。
“你是个懂事的,朕很放心。”皇上摸胡子,迳自微笑,能把他家大侄子安抚得明明白白的,是个人才。
之后,皇帝大抵也就是做为一个长辈同自家大侄子说了些家常话,而沈琪瑄其实也就是做陪,并不需要多搭腔。
整个觐见很顺利,从御书房出来,沈琪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悄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紧张的,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毕竟是这个世界权力最大的那一个人嘛。
整个行宫占地很广,每次皇帝挟带文武百官过来避暑行猎时,大家都是被安排住在行宫里的,只是依据爵位官职高低不同所住之地不同罢了。
夫妻两个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便碰到了常平侯世子夫人许氏。
她向两人行礼致意,而夫妻两个并没有理会的意思,也只是点头还礼便走开了,可直到他们走过去很远,许氏神情仍有些怔怔。
“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书琴忍不住出声轻唤。
许氏猛地转头去看丫鬟,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惶恐,却又压得很低,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说:“书琴,你刚刚可有看清?”
“看清什么?”
许氏宛若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像,真的像。”
书琴有些不明所以。
许氏眉头紧皱,并没有期望从丫鬟那里得到什么回答,彷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真是太像了。”
二妹活着的时候在府里的存在感很稀薄,死后却成了一个禁忌,因为她的死,导致了一连串的灾难。
一家子谁都没有想到三妹妹会在二妹死后还一把火烧了她的尸体,最终导致自己也在花一般的年华香消玉殒。
而在三妹妹丧命之后,婆母便发疯了,说三妹妹哪里比不上二妹,庆王世子不愿意娶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么丧心病狂?嚷嚷着说要报仇,有时候又会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二妹回来了,要给她灌毒药。
担心婆母的报仇言论惹来庆王府的不满,王府真的针对他们,侯府是无力抗衡的,所以祖父祖母决定把人送进家庵看管。
公爹即使再怜惜婆母,也无法阻拦,婆母被送走后,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大家都以为庆王世子对二妹没有多少感情,再者,人死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就算伤了颜面,也会看在利益的分上大事化小,可偏偏庆王世子就不这么想……
许氏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沈琪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神色惊惶地坐在那里,不由蹙眉,开口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许氏像是突然被人惊醒了魂魄,抬起眼时,眼中犹带着忧惧和惊惶。
发现是丈夫,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丈夫的手,颤声道:“我今天见到庆王世子妃了。”
“怎么了?她为难你了?”这是沈琪玤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许氏摇头。
“那你怎么这般情态?”
“她长得和二妹很像。,一她盯着丈夫的眼一字一字地说。
沈琪玤心顿时就颤了下,一脸不信,“你说什么?”
许氏重复,“她和二妹长得很像。”
死去的二妹成了整个常平侯府的梦靥一般,大家虽然嘴上都不提,但心中都记着,就是从二妹的死开始,侯府便如同遭受了诅咒般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
或大或小,有时甚至是不痛不痒,但就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而最有可能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庆王世子,但偏偏细查起来,所有事情又都跟他没有关系,这就越发让人心惊。
他本以为事情在三妹身故、母亲发疯之后已经到此为止,可是听妻子说庆王世子妃长得神似二妹,就觉得事情不好了。
因为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如果庆王世子对他们二妹情根深种,就连新妇都找得是她的替代品,那么每看到一次世子妃他就会记起侯府一次,记起是侯府害死了他心爱之人,那么报复会停止吗?
原本大家都说庆王世子夫妇恩爱有加,他们听到之后心中还松了口气,只要庆王世子心另有所系自然就不会再与侯府计较,可如今却反而更加提起了心。
事情怎么会这样啊……要不要去同父亲说?
沈琪玤有些犹豫不决,当初父母决定鸽杀二妹,何尝与人商议过?
就算二妹对侯府心存恨意,但她一个出嫁女终归还是依靠着娘家在夫家立足,事情哪里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为了三妹那点子小女儿心思,父母轻易选择牺牲二妹,就如同当年决定牺牲二妹的婚约换取舅父的平安一般。
二妹做错了什么呢?大约就只是她命不好投胎到了常平侯府吧,甚至就连死后的尸身都没有办法保持完好,就那样匆匆下葬。
想到冷情的家人,沈琪玤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再者,这些只是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的猜测罢了,或许不至于此。
就算只是个替代品,时日一久,随着移情作用,或许庆王世子便就此放下了二妹,自然也不会再对他们侯府有什么怨忿不满。
在沈琪玤夫妻有些心情忐忑的时候,另一边同样回到住所的沈琪瑄却是另外一种情形。
“阿瑄觉得她认出你了吗?”
沈琪瑄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手捏着一粒葡萄往嘴里塞。
龙锦昱也不在意她的冷落,捏了粒葡萄剥皮,剥好了就往她嘴边递。
沈琪瑄只好张口吃了。
“你说她如何认出你了,心里会有什么想法?”龙锦昱对之前的话题却还是很有兴趣的模样,兴致勃勃地跟她继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