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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心情又不好了?”轻瞥了眼,见她板着张脸,石黑疆介仍是一派泰然,最大的反应也只是耸耸肩。

  “还不是你弟弟。”

  “公敬?”没惊没愣,石黑疆介像是早心知肚明,“他进来了?”

  “就是没有,所以才让人火大。”

  “他的性子是过于率直了。”

  “呵呵,您老人家讲话一直都这么客气吗?”她干笑了声,过于率直?对弟弟的暴力倾向,他也未免太轻描淡写了点。

  “别气了,他迟早会想通的。”坐在床畔,石黑疆介示意她微扬起脸,“换乐了,今天伤口还会抽痛吗?”

  “不是叫你别鸡婆吗?”她心情烦躁,明知道不眩还怒他人,忍不住就是想给他脸色看,“我不换。”

  “不换药,会留疤的。”他淡然道。

  太阳下山后,忙完了林家展传真过来的工作,他总会出现在她房里,替她额头那缝了十几针的伤口换药。

  “免!”

  “别拗了。”扳回她别开的脸,他微愠,“女孩子脸上留疤怎么行。”

  他顺着她,她气焰萌生;他发火,她反而气弱,噘着嘴,瞪着他的眼里有着委屈与责难,“你昨天帮我上的药让我痛了一整个晚上。”

  “你说过了。”他提醒道,而且,不止一遍。

  “所以?”

  “今天医生换了另一种药膏。”对于她眼底隐隐的哀求,石黑疆介不为所动。

  就是因为昨天见她上了药,瘦巴巴的脸蛋竟缩成一团,也缩得他心情不展了一整晚,今儿个,他特地抽空跑了趟医院,情商医生试试别款药膏。

  “新的药膏?”蔡含文很怀疑。

  点点头,他示意她的脑袋凑过来。

  忙不迭地摇着手,她反而将上半身退得更开,“我想,还是别试了。”无事献殷勤的,谁知道会不会有鬼呀!说不定是因为怀恨她这次索费太高,故意又拿些什么东西来加重她的痛苦,以前,连擦双氧水或碘酒都没这么痛过。

  “你真不在乎额头上会多了道疤?”

  眉、眼、唇角全住下撇,瞥了他半晌,蔡含文认分地叹了声,将脸蛋凑到他身前,她在乎自己会因为那道疤而破相,会不会变成丑八怪倒是其次,因破相而破财,那可就是件不妙的大事了。

  满意地释开微颦的眉宰,石黑疆介自盒子里挖了一小位浅红色的药膏,小心仔细地涂在那块弧形的伤疤上。

  “啧!”猛抽了口气,全身倏绷的她下意识地举起手,用力推开他。

  冷不防地被她这么一堆,石黑疆介整个人往后仰,连人带椅的跌在地板上,若非他及时以肘制住身子,下一个因脑震荡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了。

  “对……对不……起……”蔡含文一时慌得连话都说得结巴,“可、可……可是……好……痛……”

  “比昨天还痛?”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他没急着检视自己肘间的擦伤,一双灼灼的黑眸紧盯着她。

  她摸着良心想了几秒,“呃……好像没有。”那这下子惨了!

  虽然他的声音仍是轻缓柔和,但他的表情显示出来的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看得出来,因为石黑疆介一点也没打算隐瞒他的怒气。

  “你故意的?”

  “我不是。”蓦然扬声抗议,蔡含文连眼眶都红了起来,过份,他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她!

  “那好,你要怎样赔偿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脑门一凝,蔡含文憋着气,瞪视着他,“你休想将钱给要回去。”

  “可以,你留着你的钱。”微咬牙,石黑疆介透了些凶恶在脸上,“可是,你将脸凑过来,现在。”明摆着,就算是恼怒她的暴力举止,他仍打算完成上药的手续。

  “我不要!”蔡含文的拒绝态度相当明确。

  “钱、上药?你自己挑一样。”她的弱点为何,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你……”过份,他竟敢这样要胁她,“我不会还你钱,我也不想再擦药,要不,干脆这样好了,我再给你踹一脚?”她突发奇想地建议着,反正都已经给他们两兄弟又摔又踹的,再多来一脚应该死不了。

  石黑疆介的脸色因为她的建议而黑了大半,“钱跟上药,你挑一样。”他真的恼了。她究竟是什么脑袋?宁愿让人再踹一脚也不愿接受治疗。

  “我……我可不可以都不要?”

  “不可以。”

  被她惹躁了性子,石黑疆介也懒得再逼问她的答案,长臂疾展,趁她不备,他迅速地攫住那干扁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牢牢地翅膀固定在怀里,另一手狠狠地挖了一大坨药膏,将它们一古脑的全都涂在她的伤口上。

  大惊失色,蔡含文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慑住,也教他阴鸷的神情给吓到,没有试图挣扎,她就这么睁大眼,沉凝着情绪,定定地望着他,再数秒,汪汪泪水涔涔滑落苍白的颊际。

  他的眼底,似乎有着对她的厌恶……

  ☆ ☆

  深夜,静悄悄的银色世界,万籁俱寂。

  石黑疆介却像是忽地被某个声响惊醒,倏然张眼,他瞪着天花板,倾心聆听,却捕捉不到半丝风吹草动。他的心好烦、好乱,纠结与无奈并萌,今天晚上,他将她惹哭了!

  他不是故意这么粗暴对她的,但在那个时候,他只想得到这个方法该是最有效的,他不想她的脸上因为疏忽而真留下个疤,只不过,他的行为却吓到了她。望着她的骇然、望着她悄然泛起的泪水,透明中渗着伤心的水珠纷纷细细滚落颊际,自那一刻起,他竟理不清自己胸口的感觉。

  后悔、心疼、怜惜,还是恼怒?万般情绪纠缠成一股沉重的低落,卡在胸口、堵在心上、盘据他所有的心思,整夜,那张泪涟涟的哀伤脸蛋尽浮在脑海,扰得他不得安眠。

  心烦意乱,忽地,他似乎又听到那细琐可疑的声响,捺不住性子,他自温暖的被窝爬起身,游魂似的脚步自动往她的房间踱去,直到站在那扇门边,他终于知道自己究竟被什么牵引过来。

  是小精灵,她在无声地啜泣,暗自伤心。无心思索为何他人在西翼的房间,竟拉开纸门,心蓦然一凛。

  被子被小精灵抱在怀中,而她瘦削的身子蜷缩一团,半隐在外的脸色尽是黯然的哀戚,小小的肩头因抽噎而微微颤动着。

  “小文?”他的心抽着痛。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她抖了下身子,掀目巡望,苍白的脸蛋满是水迹,见到是他,她嘴一扁,心酸更显,“我好想家……好想爸爸……妈妈……”

  “小文。”拧着心,他悄悄地蹲在她身边,伸手轻抚她微喘的脸庞,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你凶我、你讨厌我了。”恍恍惚惚,蔡含文不知道自己在轻喊什么,只知道隐约中,他来到身畔,可是,她的思乡情绪更浓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你不能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爸爸,我好想妈妈,我好想他们……”

  “嘘,我知道你很想他们。”倚着墙,石黑疆介将她哭得乏力的身子搅进怀中,一声长叹,“睡吧!我会陪在你身边。”

  “你要在这里陪我?”

  “嗯。”缩紧手臂的力道,他让自己的温暖一点一滴渗进胸前她冰凉身子,“我会陪着你。”

  “他们不在我身边,我好怕。”不安,在她不假思索的话中透露出来。

  忽然,石黑疆介恼怒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忘了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女生,只因为一时兴起的冲动,只为了想知道隔了一年多,她是否依然如旧,于是他自私的、贸贸然地将她自熟悉的故乡连根拔起,来到这个对她来说纯属陌生的地方,却又没有善尽保护的责任,任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接二连三的伤害她,该死呀,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别怕,我会陪着你。”哑着声音,他向她保证。

  “一整个晚上?”

  “一整个晚上!”

  ☆ ☆

  蔡含文猜着,前一个晚上,自己很有可能是在大老板怀中哭着睡着的,忘了详情究竟如何,前因后果与过程,她全都不记得了。而会有这么大胆的臆测,是因为天际初透白晓时,她曾短暂地掀开眼睑,一个尚未形成的哈欠还含着嘴里,她就察觉到自己所躺的床铺有些怪异,身上,是暖和的被子,而身下,是暖和的胸膛!

  好奇怪哟,什么时候,床铺像起人类的胸膛来了?想探个究竟,但逸满全身的温暖感觉让她初醒的神智只持续那么一秒的清晰,将哈欠叹出,轻逸着舒坦,就又教困倦给拐回睡眠中。

  再睁开眼,她是舒舒服服地窝在热呼呼的被子里,身上,果真是暖和的被子,而身下,是暖和的床铺,一点也不像人类胸膛的床铺。

  可明明,昨儿个在半梦半醒之际,的确是曾晃过大老板的身影哪,他还跟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话哩,而且最引人疑窦的是,她红肿又发涩的眼睛,分明就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的杰作嘛!依此推判,昨天晚上真有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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