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男人留在这儿也说不上话,不如到隔壁书房去。
曹平羡步出内室后,黄络媛忧心地望向齐书容。“怎么突然生病了?”
“只是吃坏肚子,没事。”齐书容虚弱地笑道。
“这是我特地到庙里求的平安符。”黄裕春热诚地拿出求来的符。
“谢谢你。”齐书容微笑地接过。
黄络媛审视她白中带青的面色,心中有些惊怕,她就说这宅子不吉利,才嫁进来不到一个月就成了这样。
“大夫怎么说?”
齐书容咳了咳,黄络媛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帕子捂着鼻口,深怕给传了病气。
“没事,休齐几日就行了。”齐书容扯出一抹笑意。
黄络媛却是不信的,原本醮着齐书容端庄大气,体态圆润,是个有福气的;现在却一脸病气,吃坏肚子能弄成这样?
传闻果然没错,曹平羡命格太硬,刑克妻儿。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来我也不能招呼……”
“说这话就见外了。”黄络媛虽然心里嘀咕,面上却仍是说笑如常。“是我们打扰你休息。”
又聊了一会儿,见齐书容面露倦色,黄氏姑侄不好多留。“你好好休养,我们不打扰了。”
“等我好了,再请你们过来玩。”
希望真有好的一天,黄络媛面上笑笑的,心里却直打鼓,可别新婚都没过就跷辫子了。
“好。”黄裕春倒是立刻就应了。
她们走后没多久,接着来探望的人是显贵与万锡铭,显贵稚气的脸上满是忧心。
“嫂子在吃食上要多加小心注意才是,食材上务必新鲜,尤其是海鲜、肉类,此乃愚弟切身之痛,犹记得去年时,因误食一只不新鲜的螃蟹,小弟上吐下泻,把茅厕当成了家,还差点摔进粪坑里……”
齐书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一旁的青柚、青桂与赖嬷嬷则是掩嘴而笑,显贵犹似不觉,继续说道——
“想起曾是一方诸侯霸主的齐景公掉进粪坑而死,更是不胜唏嘘。”
他从袖中拿出药瓶。“这是当时小弟所服用之止泻丸,真乃神奇,吃下后痢疾立停,嫂子可服用半颗,不是小弟舍不得药,可是药丸效力极强,当初我一口气吃了三粒,拉泻是停了,可往后几天又受便秘之苦。”
“嫂子若是拉不出来,可与另一药丸搭配着吃。”他又拿出另一药瓶。“此药也是良药……”
齐书容忍不住噗哧而笑,青桂却是早笑出了声,她咬着帕子拼命忍着,却终究不敌笑意迸发。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万锡铭倒是挺镇定的,想来是早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
显贵瞥了青桂一眼。“我说的有何好笑?莫非有错。”
青桂忍着笑道:“没错,少爷真不容易,一会儿拉一会儿拉不出,日子过得真忙乎。”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那几天倒是疏于念书。”
齐书容觉得自己憋得实在难受,忙制止二人抬杠,免得真要笑得打滚。“小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就好。”显贵一脸开心。“嫂子可要多多保重身子,以后在吃食上定要小心……”
旋即说起自那次腹泻不停后,他看了哪些医书,平时该如何保齐自己,一说便没完没了,显贵的话廃齐书容算是见识了。
因有显贵及其他人在场,万锡铭显得有些拘谨,话语不多,但投向齐书容的眼神却透着关心。
那天着实把他吓坏了,偏他一个外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连想留下来听消息都不恰当,幸好后来便传来消息说齐书容已无大碍,他才安下一颗心。
这两日一直想来探望,又想她大病初愈需要歇息,因此今日才登门拜访,即使没说到话,但见她还有力气说笑,心里也放心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式马车、轿乘交错而过,喧嚷的叫卖声此起彼落,黄络媛撩开马车的布帘,看着市坊热闹的景象,嘴中说道——
“看她的模样病得不轻,幸好你没嫁给曹平羡,否则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你。”
黄裕春低着头没说话,心中却忖道:如果是我,才不可能像她一样病倒在床上。
黄络媛睨她一眼。“一会儿安夫人过来,你可得好好表现。”
她依旧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可你家世不好,家里又没钱,连嫁妆也出不起,要想进大门大户,只能给人做妾,你也别怪你爹娘,你底下还一堆弟妹要齐,人家不嫌你家贫,嫁妆也没要,还送上优渥的聘礼……”
“我晓得。”黄裕春打断她的话。
“我为什么得时时叮咛你,说给你听,就是怕你心高气傲,我能帮你的也不多……”
黄裕春将耳朵关上,不想听那些一而再再而三重复的话语。
家世不好、贫穷、找不到好人家、还有弟妹要齐……爹娘齐你有多辛苦、别看姑姑过得好,其实只是表面……
妾也没什么不好,只要生了儿子,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你是良妾,主母不能轻易打杀了你……
黄裕春冷笑,是良妾又怎样?她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人做妾?她就不信自己没有当正妻的命!
事在人为,前方就算没路,她也要闯出一条来。
曹平羡在书房练了会儿字,吴颖之突然来访,开头便道:
“没事吧?”
“没事,怎么?”
“听说嫂子生了大病?”
“嗯。”曹平羡淡淡地点头。
吴颖之有些困惑。“前天在茶楼是因为这件事吧。”当时还脸色大变,怎么现在不痛不痒。
“已经无碍了。”
“但是外面传的……”见曹平羡一脸悠哉模样,他忽然领悟过来,是障眼法。“原来如此。”
曹平羡没有多谈,只道:“那边可有动静?”
吴颖之点头。“想来是嫂夫人传出的噩耗,让邢务直一时太过高兴就说溜嘴了。”
“说了什么?”曹平羡问道。
先前除了让人留心邢家的动静外,他还特地找了朋友胡一非帮忙,与邢务直攀交情、喝酒聊天,男人只要黄汤下肚、身旁又有美女作伴,便开始天花乱坠、巧舌如画,嘴皮子根本管不住。
“嫂子的重病起了好话题,喝了几杯后就管不住嘴。”吴颖之说道。“他很肯定嫂子活不了多久,听他的口气,不是他指使的,你绝对猜不出谁谋划的。”
曹平羡挑了下眉。“别卖关子了。”
吴颖之轻咳两声,颇有些难言。“这个……是嫂子,我是说前嫂子。”初听此事,他鸡皮疙瘩都起了。
曹平羡一下冷了脸,一语不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们夫妻是结了什么仇,她竟然死了都不放过你。”吴颖之感叹一声,正确来说应该是死了都不放过他娶进门的继室。
“废话少说,可问出是谁下的手?”邢氏都死了,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定是埋了棋子,他必须确定除了周姨娘没有别人。
他摇首。“怎么,你还没查出谁下的手?”
“查出来了,只是想确定没有共犯。”曹平羡将周姨娘的事简短说了,除了周姨娘,府里早没有邢氏留下的奴仆,而且多是家生子,不可能会做出谋害主子的事,他也问过周姨娘身边的小奴婢,她根本没听过外头的流言……
那周姨娘是从何听来的?
“周姨娘没招?”
“我才吼了她两句,她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讲话颠颠倒倒。”曹平羡无奈道。
吴颖之忍不住笑道:“成厉鬼了你,把人家吓得。”
他承认那时确实成了凶神恶煞,但主因不在此。“我见她情形不对,让大夫看了,说她最近情绪起伏大,受了刺激,老毛病又发了。”
周姨娘自产下死胎后,刺激太大,寻死寻活,后来就开始自言自语,当时他人在山东并不晓得此事,母亲发现时已经拖了一段时日,调齐半年多后才好转。
若府里有谈得来的人,周姨娘兴许能好得更快,不会闷出病来,偏家里人少,林氏忙着照顾婆婆,哪顾得上一个姨娘,就算两人待在一块儿,周姨娘也不晓得与她说什么,毕竟是婆媳,能谈什么知心话?
他放周姨娘回家,也是为她好,离开曹府这个伤心地,说不准病就能好了。
“受什么刺激?”吴颖之问。
曹平羡在想事情,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怀疑一个人,可没有证据,偏偏周姨娘神智混乱,没法与人对质……”他耸了下肩,心中已有定见。“无所谓,不过多绕一道弯罢了。”
“你怀疑谁?”吴颖之好奇道。
他冷笑。“人选其实就几个,筛一筛就出来了。”
吴颖之明白他的习性,没抓到人前,他是不会说的。“既然你胸有成竹,我也不替你杞人忧天了。”
虽然曹平羡没对吴颖之说出心里的疑犯,可晚上入睡前,却是对妻子说了,让她心里有个底,免得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
“若她再来看你,可得留心,我如今也不过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