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夫人过奖。”温宁宁笑语甜甜,对于苻老夫人的称赞不骄不躁,这让苻老夫人又多看了她一眼。
温宁宁接着又和苻家小公爷苻匀锦,苻家嫡女苻月光见了礼。苻匀锦是国公府的么儿,跳脱飞扬,一双桃花眼十分招人注目,典型的世家公子派头;苻月光则是国公府大房的次女,有张圆圆脸,粉面桃花,点点樱唇,娇憨和美艳并存,赏心悦目。
几个年轻姑娘见了温宁宁,包括卫国公府的两位姑娘脸上都看见了惊讶和微微掩饰不住的妒忌。
瞧她那身穿着,一身的缭绫,质地细致,产于越地,据说一月只能得四十五尺,罗、绡、纨、绮都是贡品,又以缭绫为最,即便贵为国公府的贵女们,平常也难得一见。
温宁宁可没空去琢磨几位姑娘的心思,她身为主人,自然得做出主人的风范,领着姑娘们退出大堂,往春花柳畔而去。
一枝独秀的苻家小公爷由温恭和温梓负责招待,三人一般年纪,少年嘛,兴趣也差不多,相谈甚欢之下,自然是先去跑一圈马再说了。
贵妇人聊天看戏吃点心打叶子牌,同龄的少女们一起玩耍聊天赏花,温宁宁也安排了投壶、双陆棋、藏钩、斗百草、曲水流觞等各种游戏,不想玩的人可以清谈赋诗喝茶看景,一点也不会无聊。
第七章 热闹的春日宴(2)
显而易见,苻月光和卫家姑娘卫东琪是旧识,两人很快走在一起,边走边点评着温家的景致,因此落单的卫东兖只能和温宁宁走在一块。
卫东兖的出身不高,她的母亲是卫国公的妾,虽然占了长女的名头,却不如卫东琪受宠,毕竟一个是妾生女,一个是正室所出嫡女,而从卫东琪根本不与她说话更可以看出端倪一这卫家大姑娘不怎么入得了卫国公夫人的眼。
带卫东兖出门,实在是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不能拖了,卫国公夫人身为人家嫡母,再不喜这个庶长女,为了不想落人口实,不得不在婆婆的压力下带她出来见世面。
天下的嫡母没有人会盼望和自己争夺男人宠爱的女人,所生的庶女嫁得比自己的女儿好,她只要做到了嫡母带庶女出门这件事就够了,是好是坏,都得看卫东竞自己的本事。
会往温家来也是有那么两分敷衍了事的情绪在里面,一个武将门第办宴会,能办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温宁宁可不知道这些,只是这卫东兖的面相感觉有几分苛薄,虽说来者是客,她心里还是多提防了两分。
“我听说你几个月前还是个到处流涎水污浊肮脏的傻子。”卫东兖想出门的目的已经达到,压根没把温宁宁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一个傻子就算痊癒,和一个目不识丁的白丁有什么两样,哪比得过从小女红、刺绣样样精通的她。
“是啊。”温宁宁应得也痛快,不理会她的挑衅。
切,这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啊,真没劲!
“你这样的人能办好什么宴会,就不怕丢脸吗?”卫东兖用眼睛余光睨了她一眼,眼里满满都是看不起。
不就是她胎投得好,投到温家这全是糙男人的府中,凭什么自己就没有她这般的好运气,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温宁宁嘻嘻一笑,轻松的反将她一军。“卫大姑娘是没有办过宴会的经验吧,这不管什么大宴小会,当主子的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自然有管事下人去操心,否则要府里的女管事和嬷嬷们做什么?至于客人能不能觉得宾至如归因人而异,只要有一个人觉得我的春日宴好我的宴会就成功了。”
她办这宴会半点不是为了自己,更何况她想邀的人也不是她们,她们不过是陪衬,既然是陪衬,做好绿叶的本分,那么她也会克尽主人的责任,让大家开心的回去,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很好吗?
卫东兖一次两次被噎,气得不轻,这傻子说起话来怎么那么气人,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吧?
怒火从四肢百骸窜升到脑袋,说话就忘了分寸,“以你乱七八糟的名声,我看你是想藉我们在贵女圈的名声来烘托你自己吧?”
温宁宁哦了声,掏掏耳朵。“请问卫姊姊你在贵女圈有什么名声?我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挑衅是吗?想不到国公府的姑娘半点亏都不肯吃,一点就跟爆竹似的,不过尔尔。
宴客名单是她和嫂子一起拟的,她嫂子怕她吃亏,几乎是一个个把来客的身家背景都说了个遍,有几个是刺头,有几个是好相与的,她心里多少都有谱。
卫东兖虽然不是在拟定的名单里,但是庶女的心态很好猜,不就是想踩她这傻子一头,彰显自己的不同。
“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卫东兖提高了声音,引得后面的卫东琪和苻月光多看了好几眼。
“你忘记加上一个字,庶。”
“你!”卫东兖乎要吐血。
真不好玩,这样就禁不住,也太弱了吧。
“小姐,佥都御史家的两位叶姑娘来了。”浣花来报。
“两位?”她就请了一个叶曼曼,另一个是谁?
温宁宁很干脆的撇下卫东兖等人,出去迎客了。
“不过是个四品的佥都御史家的姑娘有什么好迎的?”苻月光说了句,其他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请各位姑娘随婢子来。”知琴客气的将三位姑娘引往水榭,姑娘们的话她恍若未闻。
今日来到温家的要不是王公便是勋贵之家,叶公龙如今虽然是个四品官,对这些公侯伯爵家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姑娘们来说还有些看不上。
叶曼曼一进温家大门就被巍峨磅礴的门面给暗暗震惊了下,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给她下帖子,邀她来参加春日宴,那帖子最早是让继母给拦截了的,若非妹妹动了心思想来温家,她恐怕还出不了家门,更遑论来见那位温姑娘了。
走在她前头的叶仲薇却一脸鄙视。哼,不过是个有钱的武将之家,处处粗枝大叶,哪比得上像她们家这般的清贵书香人家!
可等她看见迎在门口的温宁宁那张还称得上有几分姿色,又精心打扮过的脸蛋时就全身一僵。
温宁宁通身的气派顿时把她比到了泥地里,原来还高兴着自己的穿着胜过叶曼曼,这下,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
一看见没有伦理规矩的叶仲薇走在叶曼曼前面,温宁宁直接略过她小跑着来到叶曼曼面前。
温宁宁十分清楚叶家外表和睦,内里家风有多么的败坏,尤其叶曼曼一个丧母之女,势单力孤,又能在继母的手下讨多少便宜?
瞧她一身外出作客服不是时新的,温宁宁记得这件暗花细丝摺缎裙是穿过好几回的旧衣裳,再瞧瞧叶仲薇那一身,艳红织金琵琶裙,就连头上也是成套搭配着的百花穿蝶步摇,相较朴素的叶曼曼,再想到她以前在叶家的待遇,便有些心塞。
她一过去就热络的拉住叶曼曼的手。
“叶姊姊,你可来了,真让我好等。”
叶曼曼被温宁宁的热情骇了一跳,想把手收回来却一时挣不开,温宁宁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轻轻握上一下就放开,叶曼曼见着她脸上诚挚的笑容,清丽又显苍白的脸蛋缓缓露出一抹淡笑。
别提温宁宁有多激动了,面前一如二十几年铜镜里看惯的面孔,是她——不用更多验证,她也能确定。
只是面前的叶曼曼太真实了,真实到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这是一种神奇的感应,面前这个人,是十年前的自己。
而她现在的灵魂以旁观者的身分在看这个原来的“她”。
死后的她与死前的她,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奇异的产生了交集,有种由衷而来的亲切,只是说到底终归是有些陌生。
嘿嘿,每个人在看待自己的时候,总有几分的灯下黑吧,明明是最了解、最熟悉的自己,但往往等你跳出灯影的范围,却又不是那回事。
这样的熟悉感让温宁宁一下也分不清哪个才是她,彷佛眼前看见的是自己褪下的壳。
刹那间生出的混乱,让她有些今夕不知是何夕的错乱感,一下场面就冷了。
可是对叶曼曼来说,这样的冷场才是正常的,毕竟她和温宁宁是第一次见面,两个陌生人,对彼此都不了解,又能热络到那去?
要是太过热络,让人不免生出反常即为妖的感觉了。
温宁宁领着叶家姊妹往里走。
在叶曼曼眼中,温家很是开阔,连青石板路也比叶家宽敞许多,路面打扫得一尘不染不说,两旁的绿植也十分喜人。
穿花拂柳,曲折小径,又走过一处宽阔的荷塘,来到了诸位闺秀聚集的春花柳畔。
水榭里挂着迎风飘逸的纱帐,丫头婆子宛如背景一样不打眼的站在隐蔽的地方,客人只要有需要,招手即来,放在各处随手可及的点心都是出自京享斋的糕点,不只新颖,还香味扑鼻,时令水果远从新疆过来,还有许多难得一见喀什赛珍珠樱桃,初夏还未上市的甜沙西瓜,吐鲁番的哈蜜瓜和葡萄,库尔勒的香梨,叶城的石榴,这些个名门淑女府中富裕归富裕,却也没有宽裕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