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世子完全没有把减肥前的温宁宁和减肥后的温宁宁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譬如温家人都长得不差,男子相貌堂堂,风姿潇洒,女子虽无从比较,但温宁宁和她的兄弟们都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再差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听说世子爷要见我?”
“恭喜温姑娘大病初癒。”他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戒备和疏离。
“多谢世子爷。”作为温家的女儿,厚脸皮是基本功,这会子兄长们都在,她可以丢自己的脸却不能不顾及兄长的脸面,顿时大家闺秀上身,从毛细孔透出来的都是善良与纯真的味道。
步孤城转向温紫箫,“在下可否与温姑娘私下一谈?”
“我……”事主微弱的声音被充满男人味的阳刚大嗓门给淹没。
“免谈!”六口同声,温紫箫、温紫笙、温恭、温梓、温左玉、温右郎极有默契。
温宁宁要翻白眼了,有必要这样吗?不是说凡事以她的意见为意见?怎么这么件小事就被无情的推翻了?
温紫箫咳了声,掩饰那点护妹狂魔的形象。“在我温家任何关于舍妹的事我们这些兄长都得知道,步世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直说了吧。”
这是打个巴掌又给甜枣啊,不就是不让他和温宁宁有任何私下接触的机会,他一个大男人就容易吗?
步孤城环顾了一圈,把心里那点腹诽放回肚子,面色没有任何不适,“温大人快人快语,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啰唆。”
他拿过小厮谨慎恭敬捧着的一个雕工精致的盒子,打开呈放到了温紫箫面前。
第六章 婚事结成的同盟(1)
温紫箫一看是半块白润油滑的联璧龙凤玉佩,下面压着一纸略带泛黄的庚帖。
怎么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啊,自己曾在哪见过呢?温紫箫存疑而沉吟了。
“怎么?”温紫笙也探过头来看。
好个羊脂白玉啊,是个好寓意的东西。
电光石火,温紫笙的目光碰触到他大哥的虎目,两人皆啊了一声,前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和这凤佩相似的龙佩了——
在他爹临终前的床榻边,老侯爷将那龙佩交给了他,再三叮嘱了他关于宁宁的婚姻大事,只是由来没有多说。
他曾往心里去,在心里搁了许多年,但自家妹子是那个样子,均王府也绝口不提两家亲事,活当从没这回事,他们不提,均王府也装傻。
是的,是他底气不足,妹妹痴傻不要紧,反正有他这哥哥一口饭吃,绝少不了她的,但是,若把事情扯开,一旦退了娃娃亲,雪上加霜的名声……
他实在不敢多想。
后来那几年他不再想,也想通了,人家装死看不上他妹子,不稀罕,无所谓,他这做人家大哥的稀罕、有所谓那就好了。
总之,死猪不怕滚水烫,他早就做好要养小妹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
温紫箫脸沉了下去。“步世子这是何意?”
“所以我才说要和令妹私下一谈。”
两人眼光隔空交火:她知道这桩亲事吗?
温紫箫面色更加不善:你觉得呢?
一旁的温紫笙:你要是敢用言语伤她分毫,惹她伤心,休想全须全尾的走出我温家大门。
步孤城摸了摸脖子,有些凉,温家兄弟要是知晓他是来退亲的,别说温宁宁的面都不会让他见上,可能在温家大门腿就被打折了。
于是,在温家兄弟的虎视眈眈中,步孤城和温宁宁移步到了正房外,草木葱笼、花团锦簇的院子里。
院子敞亮,除了盆栽什么都没有,主要道路两兄弟拿了两把威风凛凛的大椅子就坐镇在那,这还不加上四个侄子和小厮丫鬟。
这根本是严防死守吧?步孤城啼笑皆非。
“温姑娘。”
“叫我温七吧。”她行了个福礼,动作不甚标准,只能勉强看得出礼数。
“七姑娘。”
“步世子。”他眼光灼灼的没离开过她,好像想从她的举止神态看出朵花来。
“步世子为何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虫还是脏东西吗?”
“我们见过,七姑娘可有印象?”
这般试探,是来投石问路了?到底这位世子是有多不放心她,怕她把那件事捅出来?
若可以她还真想试他一试,只是现今还是别玩火的好,一个不好,引火自焚就麻烦了。
“说来惭愧,我人清醒后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连府中的人都认不全,我还想问世子我们认识吗?又或者是初次见面?”她神情茫然,不似作假。
活了两世,装傻充愣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步孤城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是他防人之心太重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算她把小黑屋的事情抖出去又怎样,他难道还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吗?如果真是素昧平生,那他不就枉作小人了?
“七姑娘也见着了方才的凤佩,温侯爷可曾告诉姑娘你我定有婚约?”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温宁宁。
以前的她是个痴儿,不想几日不见,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之间居然还有那么桩亲事,果然世事难料啊。
她眄了他一瞥,没带任何意义的。“方才我二哥大致提了一下。”
要出永濮堂大门之前,温紫笙拉住她将她和他那段多年前的亲事大致提了提,重点是二哥郑重的提点她,无论步孤城所为何来,意欲如何,全部推到哥哥身上便是,千万别答应他任何事情。
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她遇到什么,绝无二话跳出来替她扛着、担着,处处为她设想,虽说占了温宁宁的身躯心中有愧,但能有这样的家人为她遮风避雨,一力承担,那种被照顾呵护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自然她也不是那种一味只想依靠别人不思振作的人,等她储备了该有的实力,她相信自己哪天也能回过头来帮助家人。
只是,亲事?为什么她会有被雷打到的错愕感?
“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是因为她不一般吗?听到自己有门婚约,没有羞涩、害臊,甚至别的情绪,就只是很平淡的也不是接受,而是“哦,我知道这件事了”的态度。
“我是该惊讶的,因为我这人人不看好,大家都退避三舍的傻子居然有一桩婚约?我不清楚是正常,世子你别告诉我你也不知晓这桩亲事。”
她不耐烦久站,挑了块石墩坐下,完全没顾虑到步孤城是外男,而且还是个长得颇为妖孽的青年。
听她自嘲自己是傻子,他的心不知为什么竟闪过一丝不快,又看着她神色自若的坐下,他别扭了一下也寻了另一块石墩坐下。
两人虽然分坐不同的石墩,但这一坐,微微昂头,视线里就映入了错落有致的回廊,串连着四通八达的房舍,一层层的黑瓦,点缀其间的树木假山,可以想像春风似剪吹过时的胜景。
这一停顿,好似无形中抹去了两人之间一开始的尖锐和对峙。
“不瞒七姑娘说,这桩亲事我还真的不知情,我也被瞒得很紧。”要不是钱氏想拿捏他的婚事才让这件事摊在阳光下,否则那块凤佩大概只能继续暗无天日的搁着掉灰尘,直到哪天又因为某件事爆发出来。
“要不,我们就当没这回事。”都说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这人看着虽不好相与,但此刻从他瞳色幽深而迷人的眼眸中散发出来的诚挚却骗不了人。
原来百般排斥她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暖的眼神。
“你知道我意欲如何?”她真是以前那个只会傻笑的傻姑娘吗?举一反三,几乎是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只是自己有这么掉价吗?他都还没把真正的目的宣之于口,她居然就看穿他的意图?
“七姑娘觉得在下难与姑娘匹配?”
她又眄他一眼,这一眼带了些“你摆明是来退亲的,我爽快的答应了还要受你质疑”的意味,这完全是典型世家公子的毛病。
既然有病,那就治。
“你这人很难侍候,我没有要死要活的刁难你,如君所愿还不好?你我婚事只是长辈们所为,他们也都归天了,既然这件事最早没有告知我们,我们也没必要为了遵守先人的约束而在一起。你堂堂一个均王世子一旦承认了这件婚事,传出去就会变成整个大襄朝的笑柄,所以你来我家,除了退婚还能有什么事?”
步孤城乎要为温宁宁的聪慧鼓掌了。
“我本以为这婚事如果不算数也得由女方来提,所有的毁誉我一肩承担,没有我耽误你许多年,如今还害你连落个耳根清静都不能的事。”
“世子爷,我温宁宁十几年来就是个笑话,既没有名节也没有清誉可言,至于毁誉,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看不上,既然不重要,这桩婚事纯属画蛇添足,我们各把各的日子过好也就好了,如何?”她的上辈子不就是嫁给他,可那又如何?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