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练缇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妾身两辈子没能力做到的事,侯爷在今生帮我完成了呢。”边说着,她轻轻停住脚步,抬首望他。“侯爷是妾身的大恩人。”“可不是吗?”
宋观尘非常自得,这般自得神态只会在妻子面前轻易展露,在外行走他依然是谦冲自牧,俊漠刚毅的宁安侯。
他想想很快又道:“只是这辈子本侯都让你以身相许来报恩了,没法子让夫人再许一次,不如咱们就相约来世,这个大恩,本侯让你欠着,欠到来世再把自己许给我。”
苏练缇眸子一眨,两颗珠泪便滚下来,朱唇却轻翘着。“好。”
她被揽进那宽阔精实的胸怀中,男人的吻落在她发上,轻哑道:“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她用力回抱他,闭上双眸听着他胸中鼓动,唇角的翘弧一直未落。
冬雪终是止了,虽然春信犹然未明,大地已有回暖的感受。
这一日天光晴好,宫里来了旨意,说是年关时候闹出瀚海阁卓家那一场大案,宁安侯当时责任在身未能进宫拜见,如今风波已止,皇后特意命宁安侯偕夫人入宫一聚。
宋观尘一身行头都是妻子打理的。
他身上总会有一、两件东西是由苏练缇亲手裁缝绣制,如今日进宫穿的这一套云青墨边锦袍,还有青底灰绣腰带,就都是苏练缇近来为他新制的,那版形显得大气俐落,上头的绣纹却极繁复,绣线多以深浅颜色作渐层变化,显得低调华贵。
苏练缇发现一件事——
原来,她实在好喜欢帮她家侯爷打扮。
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每一处细节都不想放过,待打扮好他,满满成就感,因为他是那样英挺好看,简直俊到没边儿。
而宋观尘似乎也很清楚自身美色对妻子的影响。
此际他大爷正姿态闲适坐在马车内,任妻子近身帮他调整发带、腰带和衣饰,他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只需浅浅扬唇、淡淡挑眉,就能瞧见妻子双颊酡红、杏眸如水,丰盈的胸脯彷佛快要裹不住那颗急遽跳动的心。
苏练缇努力不让自己“昏迷”,努力将注意力放回男人的服装仪容上。
一切缘于完美啊!
她摊开小手抚了抚他的襟口绣纹,满意颔首。“好看,这样才齐整。”
她这话一出,宋观尘脸色一变,猛地出手把她扣进怀里。
苏练缇惊呼了声。“你、你……别揉啊,别别别,要皱掉的!”
她惨叫,因为男人越揉越用力。
当她意识到他还想干什么时,叫得更惨——
“不!不!不行不行!妆要花掉,不行!不可以!宋观尘你——唔唔……”
很明显,那惨呼的小嘴被堵住了。
至于用什么堵?如何去堵?跟着马车缓步随行的婢子们红着脸蛋面面相觑,咬唇忍笑不敢多想。
而此时马车内,能让苏练缇气恼到抡起粉拳槌人,宋观尘也算了不起。
他抓住她的小拳头往嘴边凑,亲着舔着,真真恨不得把她吞进肚腹里似的。“把我一块块接回来,缝好了,你抚着我,也说了那样一句……这样才齐整。”他双臂似铁条牢牢将她困锁,胸膛像要兜不住急遽跳动的心,每一记心跳都撞得胸骨疼痛。
苏练缇怔愣了几息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联想到什么事了。
本还想对他张牙舞爪再拳打脚踢一番,即便起不了作用也得展示内心不满,但……被困住就被困住吧,欸,谁让她就是心疼他、愤得他得寸进尺。
“那时候……侯爷还疼吗?”她在他怀中闷声问。
宋观尘垂首抵着她的额,摇了摇头,语气里有着淡淡笑意,乍然发狂的心绪已回复平稳。“不疼,只是满满迷惑,所以一重生就疯狂地想把你找出来。”
“你……你那时候可凶了,二话不说就把我押走,还把我关进皇城军司铁牢,还用手铐脚缭和铁链子链着我!还……还不给水喝、不给饭吃!”故意翻旧账!
忆及今生初遇,宋观尘却笑了。
他无话可说,无理可辩,终是松开对她的禁锢,把她的粉拳扳开成掌,抓着她的手轻扇自己的面频,一脸讨饶。
“那夫人打我吧,为夫任你打个够,本侯这张脸打成猪头我都认了,好不好?”略顿,他眉一挑,“啊,不好!那夫人的手怕是要打疼了,本侯替你打,帮你出气。”说着真往自己脸上自掴一记,“啪!”一响甚是清脆。
这招“苦肉计”高啊!
惹得苏练缇一声惊呼,如投怀送抱般扑去攀抱他的手臂。
“你、你你……”下一刻就知自己被他捉弄了,瞧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可恶模样,想甩开他的臂膀却又被他揽进怀里。
“夫人别恼我.是我错了。”他亲她嫩颊。
“我真的错了。”再亲亲她的巧鼻。
“都是我的错。”再亲亲她的唇。
“我错得不能再错。”再亲一记她的唇。
“错得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当他打算再亲亲她时,苏练缇终于绷不住笑出来,因为他求饶求到最后根本是在耍赖撒娇啊!欸。
“候爷别闹!”“唔……”可怜兮兮。
第十五章 果然是同伙(2)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在皇宫外围的正门停下,再进去就仅能靠步行。
婢子们摆上木头踏阶,原本要上前扶着自家主母下马车,但一抬眼,就见她们家侯爷身手够利落地跃下来,潇洒回身,举臂让里边的人儿搭着自己手臂踏阶而下,完全没她们两婢子什么事。
再偷觑主爷和主母二人的仪容服饰……咦?竟是端庄完整得很!根本看不出哪里皱掉,也看不出哪里坏掉的痕迹啊!
两名对自家主母已佩服到五体投地的伶俐婢子,此际佩服之情更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这一边,马车、驾车的随从以及两婢子们,全都得侯在门外,只有宋观尘奉皇后长姊的懿旨偕妻入宫。
甫进宫门便有一名小公公等在那儿相迎,一旁还备着两座轻便轿辇和八名负责抬轿的宫人。
宋观尘与苏练缇相视一眼,许多心思尽在不言中。
人在高位,但再高也高不过天子,在绝对的皇权底下更需爱惜羽翼、谦恭收敛,就算是演的那也得演到位,于是夫妻俩婉拒乘轿辇入宫,仍靠着步行,在小公公的带领到皇后所居的凤颐宫。
刚踏上凤颐宫的朱顶环廊,便听到一旁小园里传出小女儿家欢快清脆的甜嗓——
“陆彦松,你瞧你瞧,这一招“上膝”本宫已经玩得很好,你说是不是?”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七公主。
七公主在这个年关前有了自己的宫殿,还是正霖帝亲自为她挑选的,可见这个小小帝姬在她父皇心中有多么受宠。
穿着绒毛滚边背心的小帝姬就如一只灵动小蝶儿,将一颗八酿缝制的皮毯控在足上、膝上,陪在她身旁的除了两名宫女还有一名年轻侍卫。
年轻侍卫距离嘉怡公主仅两步之距,目光瞬也不瞬落在她身上,身姿挺拔,侧颜十分俊秀,薄唇似噙着笑。忽地,嘉怡这一脚踢偏了,眼看皮球即要坠地,年轻侍卫瞬间出脚一勾,把皮毯又给救回来,接着像有意显摆似的,他让皮毯高高飞起,再连续变着法子,用头、背、肩、胸、膝、腿去接去顶,把嘉恰逗得拊掌大乐。
“陆彦松你真厉害!你教我教我呀!等我把招式学全,我要你天天陪我玩。”一欢喜,迎“本宫”二字也忘了自称。
一旁的宫女笑道:“殿下啊,陆侍卫这不就已经天天陪您玩了吗?”
嘉怡顿了一下,娇声笑出,望向年轻侍卫的眸光闪亮亮,愉悦显而易见。
再看朱顶环廊这一边——
宋观尘看着园子里的情景,淡淡道:“看来咱们的七公主很喜欢这个陆侍卫,两人渐入佳境了,不是吗?”
苏练缇顿时心头一惊。
她想,此处是宫中,又有宫人在侧,她家侯爷突然道出这样的话,真真不妥啊,若被有心人士听了去,藉机加油添醋可就大大不妙,除非……莫非……是“自己人”?
接着像要安抚她一般,她的手被宋观尘紧紧一握,听他又道:“小公公无须顾忌,本侯与夫人一体同心,说话不用避着谁。”
“是。”微弓着上半身立在前头的小公公突然牵唇笑了笑,朝苏练缇恭敬颔首。
……果真是一伙儿的。
苏练缇只得故作镇定回了对方一记温雅浅笑。
朱顶环廊上的三人谁都没有动,那领路的小公公弓身垂首的姿态亦半点未变,只闻得细细的声音道来——
“禀侯爷,除了入浴,就寝这些时候,七公子与陆侍卫几乎形影不离,就连去上葛太傅的课也要陆侍卫作陪,两人确实渐入佳境。”
“嗯,那很好,”宋观尘道。
苏练缇本就心思细腻,此际听他们的对话再看看园子里公主与侍卫的互动,感觉答案呼之欲出,亲眼目睹一件“阴谋”正在发生,她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