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气的是这事吗?本侯就恨不得你当众把我抱紧了!”就抱给卓大公子看!让他眼红!让他心死!让他……咦,等等!宋观尘蓦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她下套了。
瞧,笑得那样小奸小恶样儿,不是存心的是什么?
然而头一次意识到妻子流露出这般娇俏得意的神情,宋观尘发现自己有些挪不开眼,左胸跳得怦怦山响。
胆敢闯他的书房,还敢捉弄他、给他下套,方才甚至还动手抢他的书册,不好好教训一番都要瞪鼻子上睑了。
苏练缇发出一声短促的讶呼,腰身被他探臂揽将过去,不及眨眼,一屁股已跌坐在他大腿上,被他牢牢锢住。
她顺势扶着他的宽肩稳住身子,墨气息拂在他脸上,轻柔又问:“所以候爷气的是哪件事?气到把自个儿关在书里罚坐,连饭也不用,妾身哪里舍得?”
宋观尘觉得自己真完了,真要被他家夫人玩弄在股掌中。
她只需这般对着他笑,对他温言软语地怜惜慰藉,他的毛就被顺得好生油亮。
他重重吻了她的唇瓣一记,美目略狠,低嗄问:“乍遇卓溪然,为何落泪?”
原来症结所在仍是卓家大公子啊……
苏练缇知道自己欠自家的爷一个解释,在那当下是她没顾及到他的心情,亦无法顾及无端掉泪又急着往他怀里躲,脑袋里一片混乱。
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想清,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她很清楚该怎么做,以及该做什么,而在动手去做之前,她最先需要的是说与宋观尘听。
她与他是夫妻,是伙伴,是最深知彼此的人,他更是她想倾尽一切勇敢再爱的人。
她吐气如兰问:“侯爷其实早就瞧出卓家大公子便是妾身的前夫吧?”
宋观尘俊脸都要气歪。“哪来什么前夫?你这辈子只嫁了本侯一个!”
带醋味的孩子气令她抿唇一笑,心中柔软。“嗯,今生仅嫁侯爷一人,与他卓家再无半点干系。”
宋观尘的表情略略回温,眉目间仍带冷峻。“那你哭什么哭?”
“妾身被吓着了。”她老实回答,螓首软软靠进他肩窝里。
宋观尘低声诅咒了一长串,把卓溪然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掌还不忘轻拍妻子的纤背,来来回回抚摸轻柔。“不怕,本侯明儿个就去打断他的腿,挖了他的双眼,让姓卓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更无法死盯着你瞧。”
“侯爷别胡闹。”
“哪里是闹?本侯再认真不过,说到做到!”语气阴森森。
苏练缇倏地坐直,杏眸圆瞪,发现近在咫尺的俊颜轮廓再次绷紧,神情再严肃不过,她立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明儿个真要出门蛮干。
未多想,她仰首去亲他的嘴,一下又一下,那两片峻唇终于被她亲软,张开将她含住,舌相缠,气息交融,吻得彼此都禁不住发出轻轻哼吟,很令人心热脸红。
长吻过后,苏练缇把热红小脸又埋进丈夫颈窝里好一会儿,忽道——
“真正吓着妾身的不是卓大公子的乍然出现……是那个小女娃儿。”
环抱她腰身的健臂蓦地一紧,表示男人正竖耳听着。
她遂沉静再道:“妾身曾告知过,在那一世,我曾有过一个闺女儿,侯爷可记得?”
他低声应。“你唤她萱姐儿,本侯记得。”
“今日卓家那小女娃儿脸上,有着和萱姐儿相似的红色胎印。”喉头突然发涩,她试了几次才稳稳出声。“那女娃儿怕是活不了多久,卓家……他们不会让她平安长大。”
宋观尘眉心拢成川字,微微将她推开,看着她淡泛凄迷的双眸。
“你之所以甘冒大险带孩子过五狼山,正是因为卓家他们不让孩子活,是吗?”
眼前这男人总是见徽知着,思绪动得比谁都快,苏练缇微微牵唇,不清楚有否成功地牵出一丝笑意,但心中确实松快许多。
可能是有他在身边,有这一具精壮温暖的身驱任她倚靠,心魂已定,前路清明,她明白自己毫无后顾之忧。
“在卓氏一族中,有胎印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深藏在卓家的秘密,真相污秽不堪……”接下来,她详细地把上上一世得知的卓府秘辛告诉他——
关于锦京卓家信奉密教,开启以血献祭一事。
关于那个以血献祭的灵契,使得卓家但凡诞下带红胎记的女娃儿,那孩子便是被指定的祭品。
关于献祭过程,得活活取出祭品的心头血,热呼呼的鲜红血液越是纯然纯真,越能让卓家一代昌盛过一代,而誓言不可破,一旦违背,全族倾覆。
“……这其实是妾身第二次同侯爷说起这些事。”平铺直述揭露出骇人听闻的秘密,道完,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牵唇。“头一回说与你知时,在那当时,是把侯爷视作萍水相逢之人,今朝有缘相遇,明日缘尽别离……未想这一段缘于我而言竟延续了三生,还与侯爷作了夫妻。”
宋观尘本身就遇过或听闻过太多不仁不义、无情丧德的事,但如瀚海阁卓家几辈人长年来以子孙鲜血献祭,这般荒唐之举实让他眉峰深皱成峦,目露寒光。
下意识想抚慰她,他收拢双臂将她拥得更紧。“信我,本侯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绝非为了什么“替天行道”、“铲恶除奸”的大义,只觉卓家既然在某一世欺负了他的媳妇儿,这笔帐到得今世可有得算了,他得好好招呼对方。
可惜媳妇儿似乎不领情——
“侯爷莫要轻举妄动啊!还是让妾身来,我能对付卓大公子的,妾身已仔细琢磨过,我……”话未能说完,因为被恶狠狠地吼了。
“那样肮脏的事,那样肮脏之人,本侯能让你再去碰吗?你是当我死了吗?”
苏练缇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抬起小手轻拍他的嘴,急声轻斥,“什么死不死的?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她目睹过他的死亡,抱过他鲜血流干的身躯,近近端详过他灰败无丝毫生气的苍颜,此刻他蹦出这样一句,绞得她心都痛,心底发酸。
宋观尘一把抓下她的柔荑,恶狠狠固执道:“你若以为本侯能容忍你再靠近卓大公子,那还当真是高看本侯的气度了!”
苏练缇被他突如兴来的火爆震得有些晕眩,她定定望着他气鼓鼓的面容,唇一嚅,忽地鬼使神差问出——
“侯爷莫非以为妾身对卓大公子还念旧情,所以才坚决不允妾身插手卓家之事?侯爷这般模样,妾身不得不疑,你这是……吃起卓大公子的醋来了?”
下一瞬,她清楚见识到一张面容从白皙玉色到满面通红的速度能有多快,根本才一眨眼,他就整张脸大红特红给她看!
他没有避开她吃惊的眸光,近近与她四目相接。
气息渐沉,他声音亦沉,“本侯就是吃醋了,如何?”
苏练缇没料到会得到如此直接的回应,真真令她心口陡凛,纤脊颤颤。
她一张鹅蛋脸立时也红透,咬咬唇却道——
“那、那……原本今世,妾身是不愿再动情的,侯爷那时也说了,这样很好啊……不愿动情、不愿再落苦海,侯爷本是很赞同我的,你那时还说了,你要的也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你仅是想有一个伴,可以谈心说事,像夫妻亦若擎友的陪伴,如此而已……可侯爷无端却吃起醋来,难道是动了情,来跟妾身讨爱了吗?”他继续瞪她,硬邦邦道:“就是动情,就是讨爱了!”
男人破罐子破摔,全豁出去。
“你待如何?”
第十三章 侯爷病不轻(1)
表白来得迅速直白,苏练缇红嫩双颊更是殷红欲滴,眸光如撩人春丝。
宋观尘被她瞧得胸中滚烫,牙关一紧,颇凶狠问道——“既作了真正的夫妻,本侯就作个彻底,对夫人动情,向夫人讨爱,这有何错?以往说过的那些话……还不许人反悔吗?”
男人的故作凶恶和虚张声势,全是为了掩饰排山倒海般的羞赧。苏练缇三世为人,岂会感受不出来?
胸臆中澎湃涌潮,情潮一波波激起,将她的一颗心润得情难自禁。
于是她任由眸眶泛热,任由身子向他倾靠,秀额抵着他的,鼻侧与他相贴,任由自己与他亲近再亲近。
“……若论反悔,妾身早就悔了。”
换他瞪人,粗声粗气道:“说清楚!”
苏练缇也学他齿关一咬,一股脑儿豁出去。“还能怎么说清楚?就是妾身是真的很喜欢侯爷,喜欢很久了,别问我是从何时对侯爷上了心,许是前世,也可能比前世还要久,我……我不知……”
总归就是情种在某个时候落入心田,静静地开花结果,直到今生的相近想亲才令她娇然醒悟。
此一时际,宋观尘瞳仁缩了缩,竟端出皇城军司审讯犯人时那种不容逃脱且势在必行的气势,一掌按在“嫌犯”纤润的颈后,一掌紧贴“嫌犯”腰后将她狠狠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