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为何妖鬼们这么惧怕他,为何阎王说什么都想阻止他转生。
极阴命格,却生在阳世,拥有有史以来最强法力的除厄师薄敬言,天生就是阴鬼们的刻星,是个又危险又可怕的人!
他的能力几乎等同阎王了,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薄少君’……”
听鬼精直唿他的前世名讳,薄敬言俊脸上的笑意褪去,接着,五指握紧成拳,冷喝:“灭!”
“哇——”鬼精痛吼着,瞬间从长孙无缺的身体中消失。
长孙无缺软软倒地,失去了意识。
天空闪着电光,响起几声闷雷,雨,下得更大了。
薄敬言走到她身边,低头盯着她那仅遮蔽了三点、湿透了的胴体,不禁皱起了眉锋。
“可恶,脱成这样,又要感冒了……”
他愤怒地脱下自己的线衫外套包住她上身,将她横抱而起,胸口交杂着一种又气又恼又心疼的复杂情绪。
向来对任何事都冷静以对,向来总是从容不迫的他,为了长孙无缺,居然如此动怒。
这几乎失控的怒火,让他心情烂透了。
拨了手机报警处理暴动中的夜店,他大步走出巷弄,拦了一辆计程车,在计程车司机的侧目中,证明了自己和长孙无缺的夫妻身分,再随口编个喝醉的藉口,就近找了家商务旅店休息。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叫醒长孙无缺……
不,应该说,他想叫醒的,是那个渺生。
那个让他想了两天两夜的女人。
十二点过了,但缈生并未出现。
佈了阵法,点了焚香,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就是没有醒来。
薄敬言瞪着躺在床上的长孙无缺,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鬼精的话是真的?
缈生躲了起来,不愿出来了?
为什么?
一心想成为人,她理应非常渴望这种机会才对,让她看清自己转生后的模样,原以为能刺激她更想久驻躯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怎知却得到反效果?
难道,戴天祈告诉了她,他只想要她的血脉?所以她才不想出来面对他?
不,她早就知道他会和她留下子嗣,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躲起来。
那么,她究竟是怎么了?
他上前按住她的双肩,不悦地低喊:“渺生!你到底在怕什么?快出来!缈生!”
第8章(2)
经他一喊,长孙无缺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正在挣扎着要醒来。
他欣然一笑,等待她的清醒,然而,当她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那空茫的眼神,呆滞的表情,说明了醒来的这个并不是缈生,而是长孙无缺!
“呃……”她发出了无意义的单音,笨拙地爬了起来。
他后退一步,瞪着她,满心的失望。
怎么,缈生真的在躲他?真的不想再出现?
“啊……”醒来的长孙无缺似乎饿了,颠步下了床,开始大声吵闹。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冲上前将她拉住,低斥:“安静!”
她傻愣地停了一下,但随即又哼哼嘎嘎地发出怪声。
“我叫你闭嘴!”他不耐地紧扣住她的手。
“啊——呃——啊!”她痛得张张口哀叫,声音更加刺耳,整张脸更是扭曲变形,口水沿着嘴角流下。
他放开她,冷脸盯着她此刻的模样,胸口顿时像被什么千斤担压住,窒闷得喘不过气来。
不,他无法忍受现在这个她,他只想见缈生!
只想和缈生说话!
但她竟然躲着他?竟然不愿见他?
可恶!
“阿呃……啊……”长孙无缺持续痴傻地喊着。
他气愤地扣抓住她的双肩,喝问:“你在想什么?我耗力施法让你出来,你却给我躲起来?”
“呜啊……”长孙孙无缺目光涣散,根本没在看他,只是不停地衰嚎。
也的心情从未如此烦杂,索性一掌砍昏了她,她失去意识后,终于安静下来。
可他的内心却无法平静,看着那白烟凌乱的符香许久后,决定亲自去把缈生拉出来。
生魂进入阴府冥路,危险性极高,向来是薄家的禁忌,身为薄家宗主,更不该以身触法。
但他无法这样等下去,一想到渺生很可能就此不再现身,想到他将一直面对这个痴傻的长孙无缺,他就烦怒不已。
“我们还没制造出子嗣,你可不能消失。”他蹲下身,冷冷地抚着她的脸。
接下来,他换上除厄师白袍,写好符咒,在她周围佈阵结界,繫上警铃,以防恶鬼侵袭他脱魂的躯壳。
待一切就绪,他点上符香,在她身边躺下,闭上了眼。
没多久,他的魂魄脱离,跌进一个冰冷黑暗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看见的,是那道缥缈如丝的白色符烟。
白烟引路,不断往深处走,这里不是地府,而是个阴阳交界,一个空无之境,一旦在这里迷失,很可能就此困住,再难返阳。
他谨慎地随着白烟而行,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尽头。
此时,白烟开始袅绕,彷佛失了方向,他知道,如果缈生不主动不回应,符烟就找不到目标。
“渺生!”他放声大喊。
四周一片深深的静谧,符烟依旧打转。
“缈生!出来!缈生!”他继续怒喊。
低沉的嗓音挟着火气,随着声波扩散,穿透了那层层的黑幕,一阵阵地传进了缈生的耳朵。
哀伤而沉睡的她,醒了。
是梦吗?她似乎听见了薄敬言的声音。
她缓缓抬头,见到远处有道熟悉的烟索缭绕,那是薄敬言为她点的符烟。
这些日子,她几乎都不睡地等着符烟出现,主动伸手,符烟便会缠住她的手,将她带往阳世。
可自从第一次薄敬言喊她,之后的几次,都不曾再听他唤她的名。
现在是么回事?
是她耳朵有问题吗?还是因为太想他了,产生了幻听?
按住隐隐刺痛的胸口,她低头不敢再多看那道白烟,只要看了,她就会有冲动想伸手,就会忍不住思念,想出去,再看薄敬言一眼。
“你对薄家,对敬言而言,都是个灾难……”
但那人的话,像刺一样在她心中扎着,一再遏阻了她的渴望和思念。
如果你爱他的话,请你离开,永远别再出现……
第一次知道,有些爱,很可能反而是害,这就是为何人们如此为情爱伤神的原因吗?
爱一个人,原来并不总是快乐,反而多是痛苦与伤感。
原来,当个人要承受的并不比一个鬼奴少,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永远待在地府深渊就好……
她缩着身子,紧紧环抱住自己的双臂,将头埋进胸前,颓然而绝望。
“缈生!缈生!”
那严厉而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愕然地再次抬起头,定睛一看,只觉得白烟飘之处,隐隐似乎有道白影。
那是什么?之前除了白烟,什么也看不见,这次却多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渺生!”
声音再响,且白影,白烟正朝她逼近,她的心重弹了一下,屏息地瞪大双眼,不敢乱动。
“缈生出来……”
一瞬,声音彷佛近在咫尺,她的心跳加速,忘情地伸出了手。
白烟化成丝线飘来,眼看就要与她的手相触,她突然又胆怯地收手后退。
不可以,不能去,不行……
就在这时,白烟后方陡地冒出一只手,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拉。
“啊!”她骇然惊呼。
白烟顿时纷乱如雾,而就在这白雾中,赫然走出一个人!
“我总算找到你了。”薄敬言冷哼。
她整个人呆住。
薄敬言?!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居然躲着我?”他咬牙切齿,俊容凝霜,眼中却冒着火苗。
她惊望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说啊!你为什么躲着不出去?”他气怒质问。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在做梦吗?”她呆愣地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要怪你,你不出来,我只好冒险进来。”他瞪着她,瞪着这张久远前便在地府见过的清秀脸蛋。
他记得她,在忘川之畔,那个抱着生死簿逃亡的鬼奴……
“我……我不能出去……”她后退摇头。
“不能?还是不想?”他挑眉。
她怔了怔,才幽怨地说:“是不该……”
“不该?什么意思?我施法唤你,你以为很轻松吗?每一次符烟穿入这个空无之境,得耗掉我多少法力,你知道吗?”他将她拉近,火恼地喝道。
“懂,我懂,就是懂了,才不该出去。”她盯着他苦笑。
“为何不该?有什么不该?你不是一直渴望当个人吗?不是很珍惜每次出去的时间吗?”他怒问。
“之前是……但现在……我觉得我不该再出去……”她不敢再看着他俊雅迷人的脸孔,转开了头。
“理由是什么?”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他。
“我只是发现……当人好累……一点都不好玩。”她垂下眼睛。
这种违心之言也想骗过他?
他眯起眼,一把将她接近,低头凑向她。“不好玩?你根本还没真正玩过,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跟我出去,我们有好多事还没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