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在和你说话……”
男记者拍桌站起,却见男子头也不抬地对着空气轻弹一下手指,喃喃一句:“解。”
倏地,一道冰冷的气息窜向男记者,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肩膀突然变得好沉重,浑身不舒服地跌坐回椅子上。
“林记者,你怎么了?”女子愕然地问。
“我……”男记者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你的脸色变得很差!”女子惊疑地又问。
“你不觉得……这里……冷气突然变强了吗……?”男记者开始微微战栗。
女子被他一说,也不禁缩了一下,不解地嘀咕:“真的……刚刚还不觉得,可是突然间就变得好冷……”
男记者忍不住环视店内其他人,大家都没事,只有他不停地发抖、反胃。
这时,他瞥见那男子彷佛在笑,心里蓦地一阵发毛。
刚才,这个男子弹了一下手之后,他就整个人不对劲了起来……
此时,男子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缓缓站起身。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瞬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幅射开来。
记者和那女子都不由得被他震住,呆呆地望着他。
明明是在闹区中人来人往的快餐店内,但他这一站,便彷佛是人群中唯一的亮点,让所有人都在剎那间失了颜色。
黑色薄长袖T恤轻轻贴身,深灰色牛仔裤裹着长腿,男子看起来高修长,文质优雅,虽然打扮时尚,气质却又迥异于时下的年轻男子。
他有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慑人气韵,内敛又刚强,尽管身形削瘦,肩背腰身线条却显得精实健朗,全身隐隐透着一种犀冷且无形的力量。
男记者心中打了个突,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多少可以看出这个大男生绝不是个普通人。
男子转身拎起背包,睥睨了一眼男记者肩上那团常人看不见的森然黑影,嘴角微扬,一双精湛的眼瞳闪过一道诡芒。
“你保重。”他对着男记者说,好听的低嗓中有着讽刺与怜悯,说罢,便悠然闲逸地走向大门。
男记者和那女子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离开快餐店,仍被他遗留下的气势震慑住,久久无法动弹。
六月的黄昏,天气已十分炎热,偏斜的日光余晖照耀着行道树的浓荫绿叶,预告着盛夏即将来临。
那男子走出快餐店之后,在大门口站定,回首又往里头望了一眼,再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
在一般人眼中,他的手腕没有任何东西,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里一直圈着一条红线。
这条红线,从他出生就一直存在,只是,看得见,却始终摸不到。
他一直很好奇,曾经想过要问他母亲这条红线的由来。只不过他从五岁后就放弃询问母亲任何事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那个神经大条又胆小的母亲不止法力和眼力都很逊,脑筋也不太行。
她唯一的强项就是“言力”:出口成咒,言出成愿。据说,他就是被她的“言力”许愿才出生的。
因此,红线的事他就一直搁在心里,后来更发现,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见这条线,就连他那位拥有强大“正阳之气”的父亲也一样。
于是他决定靠自己查清楚这条红线的来由,但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没半点头绪,这条红线仍旧静静地拴在他的手腕上,原因不明。
可是,就在刚才,当快餐店里那个女人提起了“长孙无缺”这个名字时,他突然发现红线瞬间变得清晰,甚至还多了一段线头!
而且线头竟若隐若现地指向某个方位,似乎在线的另一端,系着某种未知的东西……
或者,是系着某个“人”?
可能吗?
这该不会真的是条月老的红线吧?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将他和对方拉近。
“长孙无缺……”他嘲弄地瞇起漂亮的长眼,口中念着这个名字,红线线头隐约又动了一下。
眉一挑,他嘴角轻扬,顺着线头消失的去向,举步缓缓前行。
也许,答案真的和这个叫“长孙无缺”的女子有关。
但前提是,他要怎么找到她?
正沉吟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母亲的来电。
“妈,什么事?”他边走边打开手机,应了一声。
“敬言,你人在哪里?快回来,大长老在找你……”母亲焦急的声音传来。
“现在?可是我一时回不去。”他悠哉地说。
“为什么?”
“我在台湾。”
“什么?你跑到台湾去了?”母亲惊呼。
“是啊。”
“你……你昨天明明只说要出去一下……怎么……怎么就飞去台湾了?也不事先说清楚,要是被你爸知道……”母亲慌张地说。
“他知道又怎样,我都二十五岁了。”他笑说。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和你爸好好相处呢?”
“我和他相处得不错啊,我把他当朋友一样。”
“他是你爸,不是朋友,他就是对你老把他当平辈的态度很生气。从小啊,你就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尊重你爸……”母亲开始又碎碎念。
“妈,国际漫游的手机费很贵,你说重点好吗?”他无奈地提醒。
“喔,我忘了这是国际漫游。你啊,快回来就是了,有件棘手的案子,需要你去除厄……”母亲急急打住,转入主题。
“除厄的事,有少莲阿姨她们在啊。”他轻哼。
“少莲受伤了,大长老说这恶鬼很难缠。”母亲压低声音说。
“哦?连少莲阿姨都没搞定?”他兴味地扬了扬眉。
“是啊,所以全部的长老都赶到现场去了,大长老急着找你,怎么办?我要怎么跟他们说……”
第1章(2)
母亲话声刚落,手机里就传来一阵阵插播声响。
“呵,大长老打来了,我自己跟他说就好。”他笑了笑,切断母亲的来电,接通了大长老。
“宗主!你跑到哪里去了?”大长老苍劲的吼声直贯而来。
“我在台湾。”他以惯有的淡定回答。
“台湾?你……你突然跑到台湾去做什么?”大长老愕然。
“旅游。”
“你……你竟然没先告知就私自行动?你不知道身为宗主,每天的行程都必须记录安排……”大长老气得直嚷嚷。
“大长老,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除厄吧?”他轻声打断大长老的喳呼。
大长老猛然住口,懊恼地低吼:“是啊,现在得赶紧除厄,但没人灭得了那妖鬼……”
“开视讯吧,让我瞧瞧现场。”他低声命令。
“透过手机你能瞧见什么?况且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大长老气极,但仍不自觉地听令打开了手机视讯。
男子盯着手机屏幕。画面中,一幢古宅的厅堂里,桌椅已被扫得东倒西歪,看似空旷无人,不过,他很清楚看见一个阴黑的暗影正嚣张地霸占在大厅的佛桌上,龇牙裂嘴地狂笑着。
“好猖獗的一只恶鬼!”他低哼。
“你……看见了?”大长老惊讶不已。
“拿好手机对准它,别动。”他命令着。
“可是它扑过来了——”大长老急吼。
透过屏幕,那只恶鬼果然直扑而来,双手乱挥着利爪。
他冷冷一笑,指尖在手机屏幕前画个咒印,低斥一声:“灭!”
就这么一个字诀,瞬间,那只恶鬼竟在半空中撕裂,立刻灰飞烟灭。
而且,它在化为虚无的剎那还一脸惊愕,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现场的阴气消逸殆尽,但众人一片噤声,久久回不了神。
“好了,解决了,那么,我可以在台湾再多待几天了吧?”他对着手机说。
“宗主……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大长老惊问。
“用手机啊!”
“手机……也能传送咒力?”手机屏幕里出现了大长老骇然的神情。
“当然。不过——只有我能。”
他自负地朝大长老一笑,接着切断了画面,收起手机,目光扫过四周的人群,以及穿插在人群中那些一见到他就退避窜逃的鬼影。
是的,只有他能,其他的人,绝对做不到。
因为他来自北京最古老的除厄家族,是历代最年轻的薄家宗主,天生拥有阴阳法眼,挟着强大法力出世。他,打从呱呱坠地就注定了不凡。
他叫薄敬言。
今年二十五岁。
他是薄家有史以来最强的除厄师!
长孙家族每半年会办一次法会,替大小姐长孙无缺消灾解厄,每次法会都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半夜。
这天,长孙无缺得沐浴净身,全身被画满符咒,穿上白袍,躲在一个黑暗房间内十二小时。她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见日,更不要让她一个人乖乖待在房内十二小时不吃不喝,向来是件辛苦的差事。没人照料,她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她会哭,会叫,会闹,会把自己弄得又脏又臭。
但为了遵从法师的指示,长孙浩东夫妇每每只能忍住心疼,硬是关她十二个钟头。
虽然,长孙无缺的“痴呆低能”二十多年来并无任何改善,但他们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只要能做的,他们都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