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顿,回头冷讥:“你不该叫我那个名字的,天祈,那会把我之前的恶念全叫回来。”
“你的恶念早该放下,可是,你自己并不想忘。”戴天祈岂会不明白,这小子转生之际以法力护住了记忆重生,肯定是想在这一世做些什么。
“我本来想忘了,可是,我得记住别人给我的恩情啊。”
“你想记住的不止这个吧?她究竟是什么来历?让你即使投胎转生了也不愿忘记她?”
“她的来历?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就是不知道,才想查清楚。”他端详着手中的红花,喃喃地说。
缈生是只地府的鬼奴,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为何想查清楚?”
“因为……”他才开口,就感受到无数股阴邪之气从长孙无缺的独栋别院窜出,话声戛止,脸色一变,疾步冲回别院。
卧室内,长孙无缺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但从她身上却不断有阴鬼冒出来,彷佛她身体有个开口通往阴间,让阴鬼们可来去自如。
“宗主!”女仆早已缩在角落发抖,吓得脸色发白,一见他就颤声惊喊。
他的视线冷扫一圈,整间卧房寒如冰窖,阴鬼嚣张地飞奔而出,这情景在薄家从未见过。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戴天祈惊呼。
“她的躯壳是一道门,尤其是她气虚的时候,更是门户洞开!”他说着走向长孙无缺,在掌心结了个手印,直接按住她的胸口,堵住了那道无形的门。
戴天祈则在空中画符,灭了几只向他飞来的阴鬼,拧紧眉锋。“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该留在薄家!”
“不该留吗……”薄敬言盯着长孙无缺的脸庞,俊脸沉吟。
“早点将她送走,才是上策!”戴天祈早在第一次见到长孙无缺时就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时,原本沉睡中的她突然张开眼睛,瞳仁妖光铄铄,冲着他露出诡笑。
“嘻嘻嘻……太迟了……请鬼容易,送鬼难……”她喉中发出嘶哑刺耳的声音。
薄敬言眉一挑,沉哼:“现在居然连你这种妖魅也敢进出我薄家地盘了。”
“这都是因为她的关系啊!只要她在薄家一天,薄家就永无宁日……嘿嘿……”
戴天祈闻言脸色一沉,眼中净是警戒。
“你话太多了。”薄敬言一声冷斥,指尖迅速在她的眉心画了个无形的符。
“哇——”妖魅立刻瞠目张口,凄厉地尖喊,只见长孙无缺身子重重弹了一下,妖景瞬间抽离消失。
房内又恢复了安静,戴天祈瞪着闭眼昏睡中的长孙无缺,久久不语。
“请你去叫除厄师们清理一下环境。”薄敬言彷佛没事般地说。
“敬言,你真的打算把她一直留在薄家吗?”戴天祈看着他。
“当然,她已经是我妻子了。而且我答应她父母,会照顾她到终老。”
“但这样继续下去,只会危害到薄家安全……”
“我会试着封住她这道‘门’。”
“她二魂七魄在阳,一魂在阴,你要怎么封?”
“必要时,只好将她的三魂全封了。”他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锋芒。
戴天祈拧紧了眉头。封了三魂,长孙无缺就不再是个痴呆,而只是一具……无魂的躯壳。
这小子……即使重生,依然没变,还是这般冷酷无情。
“你这样还叫报恩?与其让她变成行尸走肉,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留在长孙家自生自灭……”戴天祈温怒地说着,突然话声一顿,瞪着他说:“不……你有计画的,是吧?你一定怀有其他目的才娶她,而我猜,这个目的,肯定是为了你自己。”
这个自私自利的像伙,大概死一千次再投胎一千次也改不了这种阴险恶习。
薄敬言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说吧!你非要把她留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我只想知道她是谁。”他在床沿坐下,温柔地拂开她额上的发丝。
“为什么想知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啊……”他指尖微停,嘴角奇异地勾起,缓缓地说:“她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她可以在阎王的生死簿里,写下任何字!”
第6章(1)
她焦虑地望着四周,坐立难安。
自从出去过之后,这个没有时间的虚无空间,愈来愈难捱了。她开始会在黑暗中等待着,盼着那缕焚香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那熟悉的淡淡檀香终于袭来,接着,一缕白烟幻成的丝绳再次拴住她的手,将她拉出了这个冷黑的深洞,当她感觉到温暖,她就知道自己又来到了阳世。
只是,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却觉得身子又沉又重。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头有点晕,全身乏力……”她坐起身,手支着头,不解地说。
薄敬言早已坐在一旁等候她清醒,见她一脸茫然,便说:“你生病了。”
“病了?”她抬头看他。
“谁要你去淋雨?昨夜那场大雨把你淋出病来了。”他摸了摸她有点发烫的额头,冷哼。
“人……这么简单就病倒了?所以,这种倦乏无力,全身发烫的感觉,就是生病吗?”她傻气地发问。
“正确来说,就是感冒,风寒。”
“是吗?”她试着下床站起,两脚却虚浮不稳。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
她晃了晃头,好奇地扬起了嘴角。生病原来是这样啊!带点昏沉,头重脚轻,身子微烫……
“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生病很有趣吗?”他挑眉。
“是啊,很有趣。因为从来就不知道生病是怎么一回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生,老,病……还有死亡。”她仰起脸,笑着说。
“你这怪丫头!就这么想经历一场‘人生循环’?”他轻啐。
“嗯,很想,想知道成为一个人会遇到的所有事,包括生病,还有鼻塞,还有头晕。”她吸了吸微塞的鼻子,满脸都是兴味。
“人生并非你想像的有趣,有太多的抉择、痛苦、无奈,和无能为力。”他没好气地说。
“即使是那样,我也想要去体验,去感受那种抉择,那种无奈痛苦,还有那种无能为力。”她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
他猎奇地看着她。
真是个古怪的女人,是因为从没活过,所以她才会有颠覆一般人的思维吗?谁不想逃离人生的苦痛磨难,她却偏要个彻底。
“要体验痛苦还不容易?这个,我绝对可以帮你达成心愿。”他说着凑近她,扬起一抹勾魂的魅笑。
“这是……什么意思?”她向后微缩,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被他笑得有些不安。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递上一杯水和一包药。“乖乖把药吃了,今天就别出门了。”
“今天不出门?”她的失望全写在小脸上。
“你以为你还有体力出去?”
“但我不想浪费这几个小时,我想多看看……”这人世,她还没看够啊!
“今天就带你参观这个家好了,你不想看看你住的这间薄宅吗?”
“想!当然想!”她眼睛一亮。
“那就快把药吃了。”他说着准备帮她喂药,但她直接接过那包药,一口就将药粒全吞了,还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看她这般自主又俐落,完全不需人照顾或费心,和白天又吐又叫,折腾了所有人的那个她,真的是天差地远。
突然间,他有股冲动想把这个她一直留下。
因为这个会与人互动,天真又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的她,实在有趣多了。
“你得快点痊癒,生病的长孙无缺太磨人了。”他轻叹。
“白天的我……很糟糕吗?”她抬头看他,发觉他眉宇之间有着倦意。
“很糟。又哭又闹,吐了满地,让人伤透脑筋。”
“对不起。”她满脸都是歉意。
“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她就是我啊!”她无奈又难过。
他一愣,她就是她,痴呆的和正常的,都是同一人?
同一个人啊……
“药吃完了,我们可以开始参观了吗?”她看了看时钟,心急地问。
看她一脸着急,他笑了笑,帮她披上一件薄外套,才说:“好,走吧,先带你去后花园赏花。”
“赏花?在这种黑漆漆的半夜?”她愣住。
“对,就在这黑漆漆的半夜。”他嘧着笑容,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跟着他跨出了别完的门,来到后花园后,整个人当场呆住。
后花园中由下而上打着明离的灯光,照着朵朵盛放的粉色花团,衬着叶影层层叠叠,艳粉中别有一番沉静的雅致。
“天哪!好美!原来夜里真的能赏花!”她欣喜地惊呼,浑然忘了病体未癒,兴奋地冲向花丛之中。
夜灯中花影婆娑,风摆曳着花枝;粉瓣如雨落下,她爱极地仰起脸,张开双臂,不停地笑着,激动莫名。
“太漂亮了……我从来没看过这种景致。”
他双手环胸,欣然看着她的反应。他认为平淡无奇的东西,透过她的眼看去,彷佛都变得新奇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