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一个人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鼻子有点塞,但内心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很奇异,从来没有经历过……
格扇处传来宫女的声音,“唐嬷嬷,皇后娘娘派人过来探视康婕妤。”
唐嬷嬷连忙亲自过去开门,一看是福嬷嬷,吓了一跳,福嬷嬷是皇后当年嫁入东宫的陪嫁,可以说一定程度的代表皇后。
唐嬷嬷连忙说:“老姊姊亲自过来了,可是婕妤的荣幸。”
“是老太婆的荣幸。”
外头雪大,福嬷嬷虽然撑了油伞,还是一身寒气,连忙在炉边烤了烤,让自己周身都暖了,这才敢进入内室。
“老婆子姓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见过康婕妤。”
康明杓自然早在永隽的搀扶下坐起来,“福嬷嬷客气了。”
“皇后娘娘已经得知昨晚是康婕妤第一个把其华公主捞上岸,内心很是感谢,不过现在公主有恙,婕妤也还在病中,就不亲自过来看了。”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臣妾不过小伤寒,不要紧的。”
福嬷嬷见她知道进退也很高兴,淑妃仗着太厚宠爱,老根皇后杠上,赵充媛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这个康婕妤若是能够拉拢过来,到时能成为助力,于是笑说:“都是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不注意,竟让公主落了水,连累婕妤。”
“也算不上连累,公主吉人天相,那就好了。”
“皇后娘娘说了,等公主跟婕妤痊癒,再请婕妤到凤仪宫一叙。”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第五章 我们有孩子了(1)
康明杓的病不严重,几天就好了,这几日贺齐宣天天来看她,还会陪她一起吃晚饭,虽然交谈也没很多,但康明杓觉得挺好的。
两世为人,她自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贺齐宣又有英雄本色,她相信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会有。
不过贺瑜就没她这么幸运,小家伙病惨了,在太后的暖阁住了许久才有些好转,趁着一日天晴朗,挪回皇后的凤仪宫继续养病。
贺瑜本就黏人,这一病,更黏了,要日日看到父皇母后,贺齐宣心疼女儿,也是天天去凤仪宫,直到元宵开始上朝,还是一样。
可是休朝半个月,那事务可多了,除了朝臣的奏章,还有外地来的奏章,皇帝要看要做决定,要跟臣子分开讨论,要看她,要看女儿,才几天,贺齐宣肉眼可见的瘦了。
一日,贺齐宣又是趁着晚饭过后的时间过来看她,康明杓鼓起勇气道:“皇上这么忙,不过来也不要紧的。”
贺齐宣看着她,眼神看不出好坏,“怎么,不想看到朕?”
“当然不是。”康明杓连忙解释,“皇上事情忙,其华公主小,可是臣妾今年都二十了,怎么能不懂事。”
贺齐宣神色好了些,“朕还应付得住。”
事实上,这星阑宫是他的喘息小天地。
这里不会有人求什么,暗示什么,争取什么,柳太尉最近太跋扈了,仗着有个皇太后女儿跟淑妃孙女,屡次跟司空作对,他身为皇上,也有为难的时候。
东瑞国以“孝”字立国,柳太尉是他名义上的外祖父,他这皇帝总不能不给面子,但是啊,柳家太贪心了,他都不知道面子要给到哪里,柳太尉才会满意,才会懂得尊重他这个一国之君。
所以他已经尽量少去宝芸宫,不然淑妃一定会替自己的父亲开口求,在她眼中什么都是小事情,觉得多加一点赋税不会怎么样,觉得降一些官粮不会怎么样,那些平民死了又怎么样,按照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可是淑妃非常会跟太后告状,太后就会叫他这个“儿子”去,母亲“一点点小要求”,他就得花上一个下午去解释,这个要求会对民生造成多大的伤害。
当然,他可以当个轻松皇帝,可是他不愿,他宁愿花两个时辰去跟太后分析利弊,也不会轻易答应柳太尉的要求。
他二十岁登基,至今六年,朝廷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是让他头痛。
他不会答应柳太尉,但还是得安抚柳太尉,那等于安抚皇太后。
想想,贺齐宣眼中又露出凶光,前年立太子之时,柳太尉跟其族亲朝臣纷纷上书举荐要立淑妃生的贺卿,皇太后也不断叫他过去慈寿宫,说贺卿多出色,多聪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太子,但他还是立了皇后所出的贺凌。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给谁,就给谁。
太后当然十分不满,柳太尉更是直接上疏诉说贺凌品行多么不端,没资格当太子,求他收回成命,说只有贺卿才有资格成为将来的一国之君。
笑话,要是立太子都得听臣子的,他这皇帝是当好看的吗?
贺齐宣直接把奏章退回,一口气降了十几人的官位,柳太尉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没动,但是,柳家的儿子族亲都往下降了一级。
柳家的人这才发现,皇上已经是成人了,早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那个他们一说,就乖乖照做的十岁孩童。
皇帝是打了朝臣一巴掌,但是他不能天天这样打巴掌,朝臣得自己懂眼色,天天打,臣子不羞愧,他都打得累。
人人都以为皇帝是天之骄子,呼风唤雨,其实皇帝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尤其太后还活着,而偏偏,东瑞国以“孝”优先,皇帝不能带头不孝,不然会被天下唾弃。
幸亏皇后的娘家,倒是知道进退的。
贺齐宣有时候会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血缘,他的外公,他的舅舅,舍不得皇帝外孙为难,所以从不会要求太多,孩子有了功名才会要求官位,而不是像柳家,两手空空就想当七品官,小小娃儿就想跟公主订亲,求一世富贵。
不过因为柳家跋扈,皇后有时候也会不满,虽然她不会说什么,但他能知道,那种氛围让他没办法觉得舒适,所以他长年在御书房跟自己的寝殿休息,直到康明杓出现。
康明杓落水那天深夜,他来看她,她迷迷糊糊的睁眼,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当时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半梦半醒的,都没被他吓到。
他也想过,会不会她只是胆子比较大,会不会“没有人怕他”只是他自己的妄想,他直到那时才明白,她真的觉得他的脸没关系。
不怕,不要紧,你就是你。
他没提过自己的容貌,旁人当然更不敢提,但越是这样,他越知道自己有多自卑。
有时候他会想,好男儿不应该只看脸,他励精图治,给农民减轻赋税,给商人增加货物流通商道,太子时期就领兵出征,平定南蛮,民间声望高——他是个好皇帝。
但所有人看他的样子都在提醒他,他有一张鬼怪般的脸……
他以为这辈子只有父皇会待他如故,没想到康明杓出现了。
她没受过闺秀训练,很多行为不符合宫仪,偏偏他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正常人,因为她是那样落落大方,想看就看,不会躲着他的眼神,想说就说,也不会带着目的刺探。
“可是,皇上都痩了,眼睛周围眼圈也好深……臣妾是大人,皇上不来,臣妾也知道皇上是忙,皇上还是多睡点吧。”
贺齐宣觉得很高兴,拉起她的手,放低音量,“可若朕说,朕想见你呢?”
“皇上想见臣妾?”
“想。”
“劳臣妾去见皇上吧,这样皇上可以多睡半个时辰,多睡多补,看看这眼圈能不能消一点。皇上,睡比吃还重要,肚子饿了还能想事情,要是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
“怎么?你因为太困,办砸了什么事情。”
康明杓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真的烫坏过淑妃的袜子……太困了,所以手脚不伶俐,那铁壶动得慢,所以就烫坏了。”
“后来怎么收场?”
“罗姑姑请尚衣监的老姊妹赶紧连夜做一双一样的袜子出来,因为那袜子本来就很新,所以宝芸宫也没发现,事情就这样盖过去了。”
“好大的胆子,嗯?”
康明杓入后宫已经四个月,自然摸透皇帝的性子,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只是笑,“臣妾都冒险把这大不韪的事情说了,皇上可得好好睡觉,臣妾烫坏袜子还能补救,皇上是天子,可不能做错事。”
贺齐宣思忖着点头,“这句说得不错,朕……的确不能做错决定。”
“皇上要是想见臣妾,派王贵过来说一声,臣妾就去御书房伺候,这样皇上不用在寝殿跟星阑宫来回奔波,只要去凤仪宫看公主就可以了。”
她也知道淑妃怀孕,皇上当然也得去宝芸宫看看,不过她不喜欢淑妃,自然略过不提。
“等贺瑜好了,朕让她自己跟你说谢。”
“皇后已经赏臣妾好多东西了。”
“一码归一码,马上把人捞起来,贺瑜都病了这么久,要是真等那几个死人下来救,那贺瑜……”说到这里,贺齐宣目露凶光。
康明杓连忙安慰,“皇上别想了,公主不正慢慢好起来,臣妾最近去凤仪宫问安,皇后娘娘的笑容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