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钱,放在山上也不安全,奴婢赶紧背回来了。」莲心道:「小姐,咱们现在有盘缠了,可以去江左了!」
这傻丫头未免太忠心了些,天上掉了这样大的馅饼,她竟没有独吞,尽替主子着想。
「先把奶娘的丧事给办妥吧,法事都做完了吗?」董慕妍淡淡道:「如今我也没心思去江左了。」
「不去了?」莲心一愣,「小姐,您不是一心想到江左去吗?咱们现在这钱足够了,就像您说的,找个好地方盖间屋子,织布绣花,做些小生意。」
原来,她的心愿,这丫头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奶娘母女的恩情,是时候该她来报答了。
「我改主意了,」董慕妍答道:「我要嫁进澹台家。」
「什么?」莲心不由瞪大眼睛,「小姐……奴婢没听清,您……要嫁给澹台公子?」
「外面的天地虽然广阔,但凡事也难以预测。」董慕妍镇定道:「深宅大院虽让人气闷,但与我周旋的不过就这几个人,相比之下,还是这里好掌握些。」
「可是……」莲心听得似懂非懂,「澹台公子不是要退婚吗?莫非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澹台公子改变主意了?」
「那倒没有。」董慕妍道:「那天他来了一次,不过婚没退成,因为当初订婚的信物没找着。」
「那玉佩没找着?」莲心相当错愕,「就在床头那柜子里啊,用一只雕花木匣子装着的,小姐您没找着?」
「匣子在,可玉佩没了。」董慕妍答道。
「怎么可能?」莲心又惊又急,「我娘明明保管得好好的,她说这是顶要紧的东西,不能弄丢了,还叫我留意看着……怎么我娘才去了几天,就弄丢了?」
「莲心,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庆姨娘娘家的当铺里当伙计?」董慕妍道。
莲心连连点头,「对。」
「可否请他打听一二,最近当铺里可出现过这样的玉佩?」董慕妍道。
「小姐是说……庆姨娘把这要紧的东西偷了去?她这样做是为着故意破坏小姐的姐事吗?」
「倒不至于是故意,」董慕妍道:「想来是到我这里搜罗值钱的东西,无意中看到那玉佩便顺了去,她若知晓是订亲的信物,断也不敢的。」
「庆姨娘也太过分了!」莲心然恨道:「我娘的事,就算是个意外,不与她理论……可她怎能这般欺负小姐?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二小姐,上次在永安寺她故意让小姐您难堪,就为了破坏小姐和澹合公子的婚事,她们母女两人到底是何心肠?」
「有时候太过聪明了,反倒误事。」董慕妍浅笑道:「她们以为拆了台,想不知反帮了我的忙。」
「反帮了忙?」莲心一脸迷茫,「小姐,奴婢不太懂……」
「那日澹台公子来过这北院,有到这里格外寒碜,他的眼神里倒对我多了一分怜悯。」董慕妍道:「这岂不是反帮了我的忙?」
「可是……那日在永安寺,澹台公子认定了小姐是骄纵跋扈之人,这可怎么办?」
「那更好,」董慕妍淡淡的对莲心道:「起初认定我骄纵跋扈,倒比他一直认为我可怜要更好。」
「小姐,奴婢越听越不解了。」莲心迷惑道。
「狐仙说,这叫『死囚舞步』。」董慕妍莞尔道。
「狐仙?」莲心更加一头水了,「哪里来的狐仙?什么……舞步?」
「还记得你上次翻到的那本书吗?就是三太爷留下的。」董慕妍道:「你说,是狐仙写的那本书。」
「那本天书啊……」莲心咂舌,「那上边写了些什么?」
「那上头说,若要给一个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使得他对你好奇,就必须逆转他的想法。」董慕妍道:「比如,澹台公子起初认定我骄纵跋扈,但后来发现我很可怜,这倒比他一直认为我是温婉贤淑之人,更能令他喜欢上我。」
「啊?」莲心听得呆了,「真的吗?」
「狐仙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吧?」董慕妍道。
「小姐,那……那您赶快把整本书背下来,依着狐仙教的法子,牢牢抓住澹台公子的心啊!」莲心迫切道
「慢慢来吧,我还没仔细看完呢。」董慕妍道:「不过,我迟早能学会的。」
其实,那本所谓狐仙留下的书,不过是一本恋爱心理学着作罢了。她那位三叔公,想来年轻时曾有奇遇,爱上了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那书大概就是那女子留下的。
董慕妍自问不太懂得谈恋爱,但从此刻开始悉心钻妍,应该不久便能学会吧?
她未必真的要嫁给澹台浚,但至少不能让庆姨娘母女得逞。
这大概算是为了报复?多少算是替奶娘、替曾经的自己,出口恶气。
来到这个世间,不说能有多少作为,但至少不能活得太窝囊,不能退避到无路可退,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第五章 接下大任管彩均坊
澹台浚从没见过姨母发这样大的脾气,好端端一套白釉茶具全数打碎在地,那是姨母平素最喜欢的,他看着都觉得可惜。
「娘娘,出什么事了?」澹台浚问道。
「丢了件东西。」潘淑妃颓丧地坐到椅上,「也是本宫大意,没料到那贱人竟使出如此手段!」
「什么东西这样要紧?」澹台浚凝眸。
「本要在太后寿辰献的一件凤袍。」潘淑妃叹息道:「还是皇上亲手绘了凤袍的样子,尚服局花了几个月时间,日赶夜赶绣出来的,蒙皇上信任,命本宫亲自督办此事……却不料昨夜那凤袍不翼而飞!」
「竟有此事?」澹台浚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谁做的,娘娘心里可有数?」
「还能有谁,」潘淑妃低声道:「定是那个要与本宫争后位之人。」
裴娴妃吗?此事重大,若查出来,她就不惧后果?
澹台浚镇定片刻,思绪震荡之余,冷静地分析道理。
「外甥以为,一件凤袍,娴妃娘娘不至于如此……」澹台浚推测道:「还是得从昨夜进出过库房的宫人着手仔细盘查。」
「此事本宫还没敢禀报皇上,」潘淑妃很是焦虑,「只希望还有补救的法子,别让皇上觉得本宫没能力才是。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我如何当得了皇后?」
「命尚服局再加紧另绣一件出来?」澹台浚道。
「不成。」潘淑妃摇头道:「现在距太后寿辰不过一个月有余,这凤袍当初可是绣了好几个月的,尚服局还要赶制别的衣物,就算倾全力怕是也来不及了,再说本宫不希望此事张扬出去。」
「那……换别的寿礼呢?」澹台浚道。
「凤袍的图样是皇上亲手绘的,为的是一片孝心,此时更换别的寿礼,如何向皇上交代?」潘淑妃的额间微疼,轻轻揉了揉眉心。
「娘娘就真没别的法子吗?」澹台浚一时之间也没了法子。
「或许,能找宫外的绣娘试试……」潘淑妃心中微动,「对了,董家在京城不是有家最有名的绣坊吗?她家好歹与你有关系,你去找那当家祖母,看看有无办法?」
澹台浚一怔,不禁犹豫。
「怎么?!」潘淑妃道:「那婚事,已经正式退了?」
「倒还没有……」澹台浚答道:「不过就这几日,等董家小姐把玉佩寻着。」
「既然还没退,就暂时别退吧。」潘淑妃道:「让董家先为咱们效力一次。」
「娘娘……」澹台浚不置可否。
「放心,你若真的不喜欢那董家小姐,姨母我定不会为难你。」潘淑妃指点道:「但眼下咱们要求别人帮忙,不能太刚硬了。」
「是。」澹台浚不得不领命,「外甥这就去董家打听。」
「问问她家的绣娘,可否倾全力在一个月内将凤袍绣好。」潘妃补充道:「对她们说,若办成了此事,本宫定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呵,他能反对吗?不论他与董慕妍是否投缘,婚姻大事,似乎从来与感情无关。
当初动了退婚的念头,其实有一半是因姨母的缘故,他希望姨母能像裴娴妃那般在朝中多些老臣支持,不能因为他娶了商贾之女被朝臣们看不起,连累了姨母。
但眼下,这婚暂时退不成了。
其实他无所谓,娶谁或者不娶谁,他心里从来没有过分的执着,只希望婚姻能给自己助力而非祸害,便足矣了。
一大早,董老太太便叫诸房的人过去,似乎要宣布什么大事。
董慕妍去得晚了一些,满屋子已经集一片人,几乎窒息的气氛。她向董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今日把大家都找来,是为着彩均坊的事。」董老太太朗声道。
董慕妍听说过这家铺子,这是董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一间绣坊,这些年来不论董家生意做得如何,彩均坊一直是董老太太亲手打理,不曾交予旁人。
而彩均坊的绣娘是京城最好的,绣功就是宫里的尚服局也比不上,不知有多少嫔妃曾悄悄地派人出宫到彩均坊采买各式绣品,这也是京中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