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到,街道渐渐有了人影,店家也一间间的开张做生意,早点铺子升起了炊烟,食物的香气缓缓传遍大街。
有人潮就有交流,聚在一块用早膳的大多是街坊邻居,打完招呼便开始谈天说地,小至谁谁谁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娃儿,大至哪位高官纳了谁家女儿当妾室,总之就是些能满足众人好奇心的八卦。
聊着聊着,突然间来了个人,见众人说得起劲儿,忙拉了张椅子加入战局,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不知道,昨夜纨裤江二被人给废了!”
“废了?”
一句话燃起众人熊熊的八卦之心,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么说来,我昨儿个似乎看见江府抬了个人进去,难不成就是那江二?”民众一号说出自己所见之事。
“肯定是了!我家隔壁住了个赤脚大夫,平时就是替咱们这些街坊看看小病,昨儿个傍晚我家娃儿肚子疼,我便带他去找那赤脚大夫,谁知他正急着出门,我随口问了句他要去哪,他扔了句江府便走了……”民众二号加入八卦。
这话让众人更加兴奋了,“看来是真废了,否则依江府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会连不入流的赤脚大夫都给叫去,那江二究竟是怎么被废的?”
众人一个转头,问向带来第一手消息的八卦之王。
那人见众人一脸期待,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实际情况是怎么回事没人知晓,只知那江二上了咱们天皓国第一大画舫醉梦坊寻花问柳,听他同行的伙伴说,他们本来是要去捧一个清倌的场,谁知江二门也没进就说他有急事要走,没多久他们就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最后在一间房里发现抱着子孙根不停嚎叫的江二……”
那人说得钜细靡遗,彷佛身历其境,从“案发”现场一直说到江二被抬回江府,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最后甚至动用关系到宫里请御医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八卦大大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却没人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于是便有了许多不一样的流言传出。
“江二肯定是夜路走多碰到鬼了,要不这么大一艘画舫,若是真有人对他下手,怎么可能找不到凶手?”
“就是说,这也是他活该,明明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上那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我要是他未婚妻,打死也不会嫁。”
“不是说人废了吗?这婚结不成了吧?肯定是会解除婚约,谁肯一嫁过去就守活寡。这事都是江二自个儿惹出来的,怨不得女方……”
大伙讨论得沸沸扬扬,直到兴头过了,才有人咦了一声,“方才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带来这大八卦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人影,困惑的问:“那是谁呀?似乎不是咱们这儿的街坊,你们谁识得?”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摇头,“不认得。”
不管认不认得,这八卦倒是如火如荼的传遍了整个皇都……
俗话说“团结力量大”,经过皇都百姓“热情”的宣传,不到一个时辰,江智渊不能人道的消息便传到了沐依儿的耳里。
听见这消息时,她笑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在江智渊身上扎的针并没有什么损害,只是抑止了他下身几处大穴,让他不良于行几个月罢了,且她有自信,除了将针灸之术传给她的怪老头外,整个皇没人能解。
她本想藉着江智渊无法行走的这几个月拖延婚期,她再慢慢策划退婚一事,倒是没想到锦修比她还狠,居然直接将人给踹废了。
笑完后,她忍不住感叹一句,“把人给废了多省事,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见小姐这番话,阿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吧看吧!她就说小姐自从醒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呆板归呆板,却不会动不动就说要把人给废了,呜呜!她严重怀疑眼前的小姐被锦少爷给带坏了!
阿喜默默在心里下了决心,下回锦少爷再翻墙来时,她打死也得顶住,以保自家小姐的善良纯真。
感叹完后,沐依儿再次想到锦修昨夜的那句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她没想到这家伙嘴巴虽毒,办事能力却是一流。江尚书怎么说也是高官,府中之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外流,就算昨日见到江智渊被抬回府的人不少,可真要瞒下这事也不无可能,更别提江智渊是江夫人的心头宝,这样的大事肯定是会被捂得结结实实,不透露一点风声。
然而昨夜至今也不过几个时辰,锦修便将江府极力掩藏的事实给传得人尽皆知,甚至传到她耳里来,这本事让她佩服的同时,也再次意识到前世没向他求救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既然锦修已帮她搞定第一步,接下来这场仗她更不能败。
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她递给阿喜,“帮我送去蔺府,亲手交到我小舅舅手上,务必让他在你面前读信,可记得了?”
“阿喜记住了。”阿喜应声接过信,这才转身离去。
在阿喜离开后一刻钟,沐依儿才拢了拢一头长发,从容的站起身缓缓朝慈宁堂,也就是沐老夫人的住处而去。
第二章 联手退亲(2)
慈宁堂内。
沐老夫人脸色阴沉,看着眼前一向呆板好拿捏的孙女,咬牙又问了次,“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沐依儿平静的抬起眸,直视着她,字字清脆的又说了一次,“沐老夫人,江智渊废了,不能人道,我要退婚。”要她说几次都能。
听她竟真的又说了一次,沐老夫人只觉得头阵阵发昏。
也不知是因她连句祖母也不叫,直呼她沐老夫人,还是因她的自称,抑或是因为自家侄子不能人道的消息而发昏,总之,她只觉得这一切荒谬到让她难以置信。
“沐依儿,注意你态度!”一旁闻讯而来的沐二老爷低斥一声,忙上前关心扶着额头的母亲,“母亲,您别生气,注意身子。”
沐老夫人摆手,看向一脸平静的沐依儿,沉声说:“外头的传言岂能相信,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这婚不能退。”
外头的传言她才刚晓得,正想打发人回娘家问问,孙女便上了门,且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让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沐依儿坚定道:“空穴不来风,不论是真是假,这婚都得退。”她不再是之前的软柿子,任她们搓圆捏扁,今儿个她非退婚不行。
“我不准!”沐老夫人沉下脸,“是真是假都不确定就急着退婚,这让人怎么看我们沐家?你这么做置家族名声于何地?”
“那沐老夫人又置我的幸福于何地?”沐依儿反唇相讥,“寻常人家谁会将自家女儿嫁给江二那种浪荡子?大婚在即却依旧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人岂是良人?若你真担心家族的名声,一开始就不该定下这婚事。”
沐依儿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她对这家人早已没有感情,自然不需要太客气。
“你——”沐老夫人捂着胸,气得浑身发抖。
沐二老爷和一干赶来的女眷皆被她这番话给惊傻了。
眼前之人真是那逆来顺受,被欺压也不吭声,只会用自缢抗议的沐依儿?
沐二老爷率先从震惊中回神,指着她的鼻头大骂,“沐依儿,你这不孝子孙竟胆敢忤逆祖母!”
忤逆又如何?她今儿个就打算撕破脸来着,还怕他们不成?
沐依儿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冷声道:“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这是江府给的订亲之物,沐老夫人是要打发人送回去还是我自个儿送回?”
直到这时,沐老夫人才正眼看着沐依儿。
她是继室,沐依儿的父亲不是她所出,这也是她不把沐依儿当成孙女看待,更狠心把她许给自家那不成气的侄子的原因。
原本她不必这么狠,一个孤女罢了,府里还不至于少她一口吃食,然而沐府的爵位这一代到了头,府中又偏偏没有个正经营收,长年下来早已入不敷出,刚好这孤女的母亲是个有钱的富家女,当初嫁入沐府十里红妆,她至今都眼红着。
这真的不能怪她狠,为了一大家人的生计,她不牺牲沐依儿又能牺牲谁?
然而当这一向只会忍气吞声的孙女突然奋起抵抗,且句句扎心,她才蓦地惊觉,她似乎小看了这个小丫头。
眯起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她沉声说:“沐依儿,你可知你还是沐家人?”
这是威胁,沐依儿若是聪明人,肯定听得懂她的意思。
谁知沐依儿却是弯起了粉唇,扬声说:“我也可以不当沐家人。”
“你说什么?”沐老夫人瞳孔一缩。
“依儿说得没错!”
一声清亮的男声从外廊传来,接着众人便看见一名身穿青衫直裰,长相温文儒雅的男子迈步而入。
“小姐!”阿喜见沐依儿站在一群人中显得形单影只,忙上前立在她身前,似乎想替她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