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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谢连横和苏东承交情不错,是谈得来的棋友,只是苏东承搬到外地便断了往来,苏家败落回乡后,不再腰缠万贯的苏东承也不好意思再登谢府大门。

  “烂船也有三斤钉,他们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亲朋好友,或是肯为他们出头的人家?”老的老、小的小,没多大用处,若说背后无人,说出去没人相信。

  他的人实力都不弱,可是一个也没逃过,全都死于非命,叫他不由得多想。

  知己知彼,方能制敌机先。

  “这我得想一想,苏家没被你弄倒前是本地富户,人缘倒是不错……”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的荣景与谢府不相上下,只可惜……他看了面无表情的杨大成一眼。

  “说重点。”他不听废话。

  谢连纵也不是什么好鸟,冷冷一瞥。“人穷了鬼见了都怕,谁还会眼巴巴的靠过去,不过……”

  “不过什么?”还吊胃口?

  “苏家去外地前有一门亲,那丫头与山里猎户之子结下娃娃亲,只是小伙子从军去了,离开前便把婚事给退了。”他记得那小子眼睛挺利的,像头狼崽仔。

  “退亲?”

  “不过仗打完了,前阵子那小子回来了,听说也是个猎户,时不时往苏家送些猎物,不知是不是和他有关。”他记得姓卫的身手不错,早年也是小有名气的猎户,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应该也是狩猎好手。

  毕竟能从死伤惨烈的战场活着回来,既没缺胳膊少腿,也无颜面残疾,除了运气外,功夫底子也不差才是。

  谢连纵向来不把一般平民百姓看在眼里,就连对当地县太爷也带了三分鄙夷,眼高于顶的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主要是谢家有人在朝中当官,官职还不小,谢连纵一个隔房妹妹为郡王府侧妃,虽然不怎么受宠也和郡王府沾上一点边,何况谢侧妃之子日后也是有享用不尽的富贵,他怕什么,明晃晃的靠山为何不用?

  靠着狐假虎威,他也混得人模人样,恶名远播,不过人是贪心的,看到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就眼红,一样是兄弟,凭什么有高低之分?他只是晚出生几年而已,却被剥夺一切。

  因此杨大成向他招手合谋谢府产业时,谢连纵根本是迫切的、毫不迟疑的答应,还主动提议做内应,将谢府里里外外的资产全挑明,事未成已坐地分赃,看谁能得银多少。

  “你是个傻的吗?猎户再厉害能一口气解决六名二等杀手。”肯定另外有帮手。

  被合伙人嘲笑一番,谢连纵倒是忘了先前的惶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更想知道何时才能拿走兄长手中的谢府。“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苏家那几个留不留?”

  “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不能把我们曝露出去,我找几个人盯梢,看苏家那边有无异状。”他总觉得头顶悬了一把钢刀,随时要掉下来,让他浑身长了毛刺一般难受。

  “啐!怎么都杀不成?”大哥那边也陷入胶着,诸事不顺,难道他这辈子做不成家主?谢连纵的不甘心写在脸上,阴郁而狠厉,他几乎不想等待,直接想让府里挂白幡,哀悼长兄“病卒”。

  可惜杨大成不会让他这么做,杨大成要的是钱财,不想把事情闹大,“经商失败”是个人投资失利,运气不好怨不得人,一旦出了人命,那就会惊动官府,一追査下去牵丝攀藤,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

  这是他所不乐见的,也会让他的主子难做,他要的是银子、是大量的资金,其他不在考量之中,自然得小心筹谋。

  第六章 半夜房顶好热闹(2)

  “果然是他下的手。”

  谢府二房的书房屋顶,有片屋瓦被悄悄挪开,几颗脑袋凑在一块,挡住微微细雨,由上往下瞧屋里的情景。

  “要回报头儿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个儿亲兄弟也算计,就那脓包也想撑起谢府半边天?

  “说是要说,不过头儿大概心里有数了,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们把尸体往谢府门前一丢,他想看看这些人的反应。”这一试就试出端倪了,打草惊蛇,蛇头冒出来了。

  “那个姓许的倒是很镇静,虽然面上一慌却很快就冷静下来,看来做惯了这种事,习以为常。”以不变应万变,这家不行换别家,总有贪财好利的。

  “可是你们不觉得可疑吗?一个骗子居然能与锦风堂挂勾,他哪来的本事?”利用杀手来达到目的,这得多财大气粗,锦风堂的价码不低,寻常人出不起。

  “他银子多呗!也不想想他骗过多少人,光是苏家就几十万两,一下子楼塌墙倒。”真够狠的,不见血杀人于无形,让人以为他也赔了老本,不好意思向他追讨欠款。

  “也是。”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吧!

  几道身影匆匆来去,在雨幕中半点痕迹也没留下,掀起的屋瓦又盖了回去,没人知道谢府的屋顶曾经非常热闹。

  “冷吗?”

  这是废话吗?丝丝雨滴淋在身上,不冷的是石头。

  “呵呵,你嘴唇都冻紫了,难怪说不出话。”低低的笑声是取笑,还有一丝怜惜。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不解的苏明月抬头-看,前方的男子脱下半边的外袍,以手拉住衣角为她遮雨。

  “真傻。”

  “什么?”谁傻?

  “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在作梦,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做了傻事。

  “只有傻子才会陪你在屋顶淋雨。”她得多傻才犯傻,脑子长草,相信他说的“月光如丝”。

  是如丝,不过是雨滴,一丝一丝的斜落,雨势不大,就是蒙蒙的毛毛雨,可是淋久了浑身还是会湿透,夜风一吹遍体生寒。

  “偶尔做点疯狂的事也很快活,以前我们也冒雨行军,一个个湿得直打咳嗦。”

  很冷却不曾停止,一步一步往前走,双腿沉重如铅块,脚底都磨破了,起了一粒粒水泡。

  虽然辛苦,一度想放弃,可是看到同袍脸上的坚毅,他又不服输地迈开脚步,一鼓作气走到底。

  “所以你闲着没事做就踩破我家的屋顶。”的确是疯狂,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起赏月,没有月亮的赏月。

  看到用大石头压住的破洞,卫海天眼中的笑意有如繁星,闪着光点。“我会补好。”

  她没好气地一嗔,“你不补谁补?我可没能耐爬上爬下,这宅子已经够破了,你还来试自己的脚力。”

  卖了几幅绣品,她想先把老家整修整修,再挖出荷塘的陈泥注入河水,养鱼种莲,买些开花的果树栽下,明年春天就能看见红的白的花瓣飘落,桃花杏子开满门庭。

  至于开绣坊可以再等等,自从“许伯伯”出现,父亲一反之前的颓废,整个人活了过来,精神十足,每天天一亮就拉着乔叔上街打探消息,不到天黑不回来,明明很累却笑得非常开心。

  人有了奋斗的动力就显得年轻,原本无精打彩、两眼无神的苏东承背也不驼了,腰杆子挺直,腿脚有力,混浊的眼中射出精光,飮酒过量的苍白脸色也变得红光满面。

  他现在一心一意想找出“许正昌”的把柄,揪出不法行径,好将其送入牢里以报当年仇。

  他不是经商失败,是让人骗了,这对好面子的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叫他如何能忍受?

  因此十分气愤的苏东承开始努力寻找当年出事的蛛丝马迹,力图振作的东奔西跑,四下打听沉船一事,他还要找出所谓的“罹难”船工家属,看看拿他银子的人良心何在。

  “是,是我的错,我一定不让你动一根指头,我这脚呀,不长眼,你好好教训它。”

  他拉起她的手往大腿拍打,他的腿不痛,苏明月的手倒是拍红了,不快地抽回。

  “到底是惩罚你还是趁机欺负人?你变坏了,没以前那么老实。”

  那时的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识情滋味的她也不知道好不好,爹让她嫁她就嫁,姑娘家长大了终究要嫁人。

  后来退婚了她也不在意,毕竟没有非君不嫁的深厚感情,嫁谁都一样,以苏家的家底还是不愁挑个如意郎君。

  只是父亲生意失败后,华屋美服没了,金钗银簪拿去还债了,换下绫罗绸缎,穿上松江棉布,跟着母亲抛头露面,为人作嫁缝新衣,针下绣出鸳鸯扣。

  可惜母亲也死了,守孝三年她成了大龄姑娘,媒人上门来提亲,见男方年岁相当,她也含羞带怯嫁了。

  大概老天爷不想她太顺遂吧,波折连连,嫁入夫家的第一夜,据说准备考秀才的体弱丈夫却忽地吐她一身血,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怔忡地看他咽下一口气,溘然而去。

  人死了关她什么事,她才是最该两眼泪汪汪的人,初为人妇便成寡妇,她向谁哭诉?

  谁知夫家更恶毒,一句“克夫”就将她休了,寡妇当不成却成了下堂妇,当晚被送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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