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虽然还不可能,但以后总可以的。
很快的,时序入了冬。
南方没有京城冷,只要换上厚一点的衣服,被子夹层多塞点棉花就行,不用烧炭,当然更用不到暖石。
县丞初一十五休沐。
薛文澜一直很想到附近走走,但公务太多了。上一任县丞几乎只帮大商户办事,民间事物多不愿意理会,所以当老百姓知道新任县丞愿意理他们,哪还有不上门的道理,冤枉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改变别人一辈子,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或者甩脱一个折磨她们的丈夫。
他忙到快过年,这才终于休息。
母亲约他去附近的善心寺上香,他欣然同意。
他是县丞,但也是儿子,母亲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了,他要好好孝顺她才行。
到了那日,两人穿妥冬衣便在师爷夫妻的陪伴下上山。
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个小丘,善心寺不大,但因为灵验,香火倒是很兴盛,尤其过年在即,人人都想着年前来一炷平安香,行人如织,前庭跟佛堂满满都是人。
师爷夫人笑咪咪的,“薛夫人,善心寺的签诗最有名,等一下您一定要去许个愿,让菩萨指点迷津。”
“我也没什么想求的,就是想要儿子快点娶妻生子,我想抱孙子。唉,现在别说孙子,就算是孙女,我都当宝贝疼。”
师爷夫人多精哪,马上接口,“县丞年轻有为又相貌出众,我们朝和县多的是窈窕淑女,等明年春天一到,夫人您办个赏花宴,由夫人亲自操持,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朝和县说赏春花,那就是相亲,到时候您亲自看过,找几个合适的大家闺秀,开枝散叶也不用一两年。”
“不过我儿子已经和离过一次……”周华贵想到这个就郁闷,为什么不是休妻就好,为什么要给宋心瑶和离书。
师爷夫人笑劝,“那是缘分没到,和离是县丞给前妻颜面,是好心,当然不是县丞有什么对不起前妻的地方,我们都能理解的,薛县丞这几个月解决了多少事情,在老百姓口中那可是大大称赞的好官呢,能侍奉县丞,大户千金求都求不来。”
周华贵脸露微笑,“真这样就好了。”
第十一章 自珍与宝珍(1)
时间冉冉,五年过去。
薛文澜因为政绩卓越,皇上让他回京给了大理司直的位置,是六品,三年跃了两个品级,升官速度可谓快速。
接到吏部文书,这便开始打包。
朝和县民当然舍不得,这么好的官呢!
薛文澜这五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斩了中枢侍郎的儿子——中枢侍郎是四品,极高的官,儿子自然目中无人,与朋友做生意到南蛮,路经朝和县,在青楼跟个商人抢花姐儿,把那人从楼上推下,当场死亡。
虽然出了人命,但一个京城高官的儿子与一个没有背景的商人,这要是以正常的官场逻辑,主事官应该把事情援掉,找个理由关上几天,然后没证据放人,以后跟中枢侍郎朝堂好相见,可是没想到薛文澜说“天子犯法与百姓同罪”,不但押了人还开了审,青楼的姐儿跟客人都是人证,于是判了个死刑,一命还一命。
那中枢侍郎急啊,跟皇上告假亲自到朝和县来救儿子,薛文澜只是好生招待,但儿子还是要斩的。
斩首那日,那商人遗孀带着公公婆婆跟幼子到了刑场,放起鞭炮,还远远的磕头谢过青天大老爷。
中枢侍郎气个倒仰,回京城就上书把薛文澜批了一顿,说朝和县丞糊涂又懒惰,老百姓苦不堪言,只是皇上并不糊涂,他对这个十四岁的举子,十七岁的进士还是有印象的,当年殿试一篇策论说得头头是道,于是派人去查才查出原委,皇上自然很生气,这中枢侍郎跟人有仇,想拿皇上当枪使。
言惑皇上是大罪,于是让中枢侍郎也别当官了,回乡下种田吧。
于是薛文澜虽然人在南方,名声却在京城传开了,朝廷派系分立,更有不少人已经在打听想拉拢,这才二十二岁就高昇大理司直,六品的位置,将来可期。
信件跟礼物长了翅膀似的,不断从京城飞入朝和县,黄金烛台、碧玺纸镇,一样样珍贵的东西不断入府,薛文澜苦恼得很,都是高官,不好拒绝,但收礼就是欠人情,自己还是得回礼比较好,后来想想,把尚书令的礼物转送给秘书少监,再把太子宾客的礼物转送给太子太保,就这样礼物进进出出,他无暇管这些,全部交给远志跟登高打理。
时序进入寒露,任期即将五年,薛文澜准备回京。
周华贵自然一同,还有周华贵买的几个俏丽丫头。这五年,她没少作祖母梦,也尝试塞过丫头入房,但儿子就是不为所动,甚至她主动提了姨娘,薛文澜还是无视,两年后那姨娘哭着求休书,大爷不理她,她想趁着青春貌美另外嫁人,薛文澜这次倒是速度快,当场就写给她。
周华贵也劝过,后来也哭说他不孝,但薛文澜孝顺归孝顺,这点上却不退让。
不成亲、不纳妾、不生娃。
儿子倔强,她这母亲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每回上寺庙上香看到人家带的小娃只能羡慕,又是痛哭又是抱怨,希望儿子早日开窍。,这次回京,周华贵十分高兴。京城大户多,小姐都是精心教养长大的,朝和县根本不能比,或许到了京城,她办几次赏花宴,儿子的婚事就会有着落了也不一定。
时间到了,薛文澜携同母亲跟一众仆妇,一行十余辆大马车缓缓北上。
秋日天气舒爽,最适合赶路,薛文澜已经是六品,于是下人们也高兴,主人高昇,自己也有前程嘛。
就这样一路北行,十余日后抵达了梅花县,这是周华贵指明要来的地方,梅花县最出名的就是月老庙,据说求姻缘灵验得很。
若只是一起上山求求签诗、添香油,这样薛文澜愿意让步。
于是抵达梅花县的第二日,母子便在仆妇簇拥下由游历先生陪同上山。
游历先生接待的人多了,当然看得出这是母亲想抱孙,儿子却没那意思,要说姻缘,负责给钱的儿子不高兴,要是不提姻缘,许氏不高兴,游历先生只好说风景,月老庙虽然小,但一路上风景着实出色,说风景总不会错的。
一路上,多的是善男信女,可见灵验。
杜嬷嬷讨好的说:“老天保佑,给夫人一个好媳妇。”
“我也不求媳妇孝顺我了,只要能给我生个孙子,就算打我也成。”
薛文澜皱眉,“母亲说这什么话。”
“是母亲的真话,文澜,等会你诚心点,求月老给你一门好亲事。”
薛文澜不语,他心里想着别人,不管什么样的亲事都不会是好亲事—无法做个好丈夫就不要去祸害别的女子,让别的女子受苦。
游历先生笑说:“薛大爷若不拜月老,也可以拜拜土地公。这里虽然是月老庙有名,但旁边有一座土地公,梅花县的婆婆妈妈都爱,土地公慈祥得很。”
薛文澜听了觉得有点意思,“土地公求什么?”
“什么都求,家宅平安最是常见,庙前就有卖香火跟简单素食的小贩,等会我陪大爷买一些。”
说话间,月老庙到了,大香炉插满了香,供桌上的各种水果牲礼更是层层叠叠,一堆大娘子、小娘子,也有不少单身汉,人人虔诚。
因为人多,摊贩也多,居然还有卖糖葫芦、波浪鼓等吃食小玩具,二、三十个摊子,热闹得很。
周华贵一看就笑,“香火这么兴盛,肯定灵验。”
游历先生说:“老太太跟大娘子去拜土地公,小孩子通常就来月老庙前面的摊贩玩,虽比不上七巧节或者元宵,但乡下孩子要求也不多,图个热闹。”
说话间,一个男娃跑了过来,“要两个糖葫芦。”
那摊贩见生意上门,自然高兴,“有有有,小公子要苹果的还是腌李子?”
“一个苹果,一个腌李子。”
声音清脆,十分可爱。
那摊贩拿了两串出来,小娃交过了铜钱。
摊贩点了铜钱,“多谢小爷。”
“多谢大叔。”
薛文澜看着有趣,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懂礼貌?买了东西还要谢谢别人辛苦,家里可教得真好。
周华贵就更羡慕了,小孩子说话软软糯糯,连个背影都显得惹人怜爱。
这时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娃过来,“哥哥、哥哥,我要。”
就见那男娃把手中的糖葫芦递过一串,“苹果的。”
背影差不多高,想来是龙凤胎。
周华贵都笑出来了,“哟,你们看小孩子真有趣,这么小的小孩子,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妹子,要爱惜的,买吃的都会多买一份。”
杜嬷嬷讨好的说:“血缘天性,这是天生的。”
就见那男娃牵着妹妹的手转过来,众人原本只觉得孩子可爱,但这一见面都有点吃两小兄妹跟薛文澜长得居然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女娃,眉眼唇鼻居然无一不像薛文澜,简直一个磨子印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