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汪蕊、周华贵三人跪在地上,念念有词,极为虔诚。
宋心瑶也跟着拜下去,菩萨保佑信女婚事顺利啊。
陈姨娘跟赵姨娘磕起头来,嘴中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
宋心瑶这时看着两个平常不太听话的姨娘,心想,与祈求菩萨还不如平日自己做好一点,在家里老是做妖,还求菩萨保佑,菩萨哪这么糊涂?
拜完菩萨,许氏要去听经,汪蕊跟周华贵自然陪同。
几个年轻孩子等着就是这个,长辈去听经了,自己去后山赏竹看湖。
宋新天也想跟着去玩,汪蕊却是不同意,拉着他要去听经。儿子遇上了狐狸精,狐狸精虽然走了,儿子还念念不忘,这一定要去诵经堂让佛气洗洗,好宁元神。
宋心瑶跟宋心湘两姊妹在仆妇的簇拥下,去了后山。
女孩子跟着许氏,每年至少来玉佛寺一次,但每次看还是觉得景色不同,眼前湖光山色,视野辽阔,早秋金风送爽,十分令人舒畅。
至于薛文澜,因为是东瑞国最年轻的举子,方丈也知道他,居然主动邀请他一叙,所以他现在跟方丈在后山禁地讨论四书五经。
宋心瑶跟宋心湘两姊妹看着玉佛寺早开的菊花,啧啧称奇。
真是佛光之地,连菊花都开得早。
今日是参佛的好日子,上山的大户多,后山来来去去都有人,加上他们还有嬷嬷跟着也不用担心,两人一路玩赏越走越远,等到宋心瑶想起已经出来好长一段路了,连忙要回头走。
此时,却听得凉亭中传来一阵轻浮调笑,“两位小姐要去哪?小生有空,不如让我陪同一段,两位貌美如花,正需要我这位护花使者,你们说对不对?”
一群年轻男子连忙叫好。
宋心瑶皱眉,好下流,于是拉紧妹妹的手,“我们走。”
薛文澜跟方丈一席话,颇有所得——不是学问方面,而是人生方面。
虽然比同龄早熟,但毕竟才十四岁,需要学的还很多。
方丈送给他一块檀香小木,说是供佛十余年的香木,说等他将来高中进士,可以用来刻官印。
薛文澜慎重接下。
方丈很老了,也撑不住,薛文澜便告辞,在小和尚的指引下回到大殿。
小和尚说,听经还得半个时辰才会好,跟他说可以在附近走走,玉佛寺有灵气,菊花跟桂花都开得早。
薛文澜正想着要去哪,就见宋心湘满脸惊惶在仆妇簇拥下过来,一见他就哭,“表哥……母亲呢?我姨娘呢?”
“听小师傅说听经还要半时辰,怎么了?”薛文澜突然觉得不太好,宋心瑶呢?她们姊妹不是一起行动的?“大表姊不是跟你一道的吗?她人呢?”
“大姊姊摔下山了……”
薛文澜脑子一热,“什么?把话说清楚!”
“呜呜,我们刚刚到后山凉亭遇到一群登徒子,非得拉着我跟大姊姊一起喝酒……我们自然不愿意,他们居然动手要留人,大姊姊跟他们争执起来,那人用力一挥,大姊姊站不住就从坡上滚下去了……”宋心湘眼泪流满脸,“那几人眼见闹事,很快跑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牛嬷嬷自告奋勇要下去看,没想到也跟着滑下去……我只好回来找母亲。”
薛文澜脑子很快动了起来,“陈嬷嬷,你快点去经堂找大太太,把事情原委说一次,辛嬷嬷,你带我去大表姊摔下去的山坡,我下去看看。”
辛嬷嬷巴不得有这一句话,“表少爷随老奴来!”
也不是她们贪生怕死,那坡那样斜,石块嶙嶙,大小姐摔下去了,牛嬷嬷也摔下去了,再派人也是摔下去的遭遇,还不如回来找身手好一点的,这表少爷可是天天习武,身手肯定比她们这些婆子好。
薛文澜心跳得很快,一路催促辛嬷嬷走快一点。
直出去好大一段路,这才到她们说的凉亭处,此时自然一个人都没有。
辛嬷嬷指着西面的一个大石坡,“大小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薛文澜提了气,这便往下去。
石坡下是树林,才出一小段就看到牛嬷嬷挂在树上,头破血流,人倒清醒,见到他十分高兴,“表少爷快去找大小姐,老奴不要紧。”
薛文澜头也不回,“我已经让表妹去找大太太,牛嬷嬷再忍一下,等人来救。”一边说一边继续往下探去。
这后山底下杂树丛生,穿过了一段树林,底下是河流,薛文澜远远看见河边有个藕荷色的身影仰躺在河床上,心里一喜,连忙过去。
幸好,还有气。
宋心瑶额头上有些青紫血迹,但人没事就好。
把人从河水里捞起,心想以汪蕊的手段肯定很快就会叫人来救,把人拖到河水边即行。
宋心瑶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破不少处,薛文澜连忙脱下外衫给她盖上。
这一阵拉动,宋心瑶却是缓缓睁眼,“我、我……我怎么了?”全身痛。
薛文澜听得声音,马上探过去,“表姊掉下山坡,还记得吗?”
宋心瑶脑子一闪,对了,那群该死的家伙……疼……对了,“心湘呢?心、心湘可有怎么样?”
“心湘表妹没事。”
宋心瑶安心下来,心湘没事就好,这一安心,突然痛意一起涌上。
她是千金小姐,从小没挨过打,突然从山上滚落,身体那疼是完全没体会过的,忍不住皱眉呻吟。
薛文澜温言安慰,“表姊忍忍,已经让表妹去跟表舅母说了,很快会有帮手。”
宋心瑶渐渐醒来,突然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男人的衣服,这下子脑子全醒了,“我的衣服……我的脸……”
她手掌有大面擦伤,碰到脸自然一阵刺痛,心慌之下来不及多想,“我的脸伤了?”简单几个字,讲话都带着哭腔。
心想完了完了,她名声已经不好,脸又坏了,接下来要怎么把自己嫁出去?
“没事、没事,表姊别自己吓自己,脸很好,是手掌,表姊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肯定不是脸疼,是手在疼。”
宋心瑶又摸了摸脸,没错,疼是手疼,“我的脸真的没事?”
“一些瘀青,没外伤,将来会好的。”
见薛文澜一脸认真,宋心瑶稍稍安了心,这表弟从来不应付别人的,肯定也不会应付自己,然后又是一阵剧疼——腿太疼了,是不是断了?怎么疼成这样?
薛文澜看她眼中还有泪花,心里一阵不忍,“表姊想想别的,别想腿,越想越疼。”
她全身伤,而且还泡在河水里一阵子,现在是初秋,虽然不算冷,但湿着身子肯定不好。
“那群可恶的家伙。”宋心瑶一边疼,一边回想起记忆,“要是让我知道是哪户人家,我肯定告官……嘶……”
远远的,传来轰隆声。
乌云很快的过来,把太阳遮住一半。
宋心瑶都傻住了,她都这么惨了,还要下雨?
忍不住叹气,“表弟你找地方避雨去吧,夏末初秋最容易伤寒,小心别中招了,你还得考试。”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人。”薛文澜说毕,转身就把她往背上拖,“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性命要紧,这事情以后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薛文澜刚刚才跟玉佛寺的方丈聊过天,知道这后山有不少小屋。百年来,一些高僧为了专心修为,连弟子打扰都不愿,会在后山盖个小木屋独自生活。
只要找到小屋的其中一间,躲过这场雨就行。
他长年练习武术,背个女子走山路自然不是问题。
轰隆声越来越大,两人都紧张。宋心瑶虽然滚进河中,但也只湿了下半身,要是连头发上身全湿,肯定要伤风的。
乌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轰隆声就像从背后传来的那样大声,催促着薛文澜走快点。
终于,让薛文澜看到远处一间小木屋,于是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过去。
门没锁,很容易进了屋子。
才刚刚进入,大雨就落了下来,雨打屋檐跟树叶发出巨大响声,两人回头一看都觉得好险,这雨太大了。
把宋心瑶安置在床上,薛文澜又四处翻找,找出了油灯、打火石。
油灯一点燃,屋子里亮了不少。
宋心瑶终于清醒了,看到自己袖子上都是树枝刮破的痕迹,裙子上也是,幸好有表弟的外衫罩着,不然别人来救岂不是难看。
痛,真痛。
薛文澜看她紧蹙眉头,想着引开她的注意力,于是笑说:“我给表姊讲个故事吧。”
“那好。”
薛文澜说了起来,讲的是历史故事,东汉光武帝如何光复汉朝,对妻子阴丽华又是如何深情。
宋心瑶却是不同意,“他还不是娶了郭小姐,还给郭小姐当了皇后,阴丽华只是妃子。”
薛文澜一怔,“当时汉光武帝需要郭家的兵力,自然只能给郭小姐当皇后。”
“所以啊,深情,但是江山更美……当然我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不过就不能说是深情了,一旦有了利益,再深的感情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