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一个小丫头也敢张狂无礼,我看你是欠教训,赏你几巴掌长长记性。」他丝毫不怜小惜幼,拉高袖口高举手臂,真当自个儿是主子爷了。
「莫爷爷,救命呀!您家的狗咬人了,快放只大猫挠花他一张丑脸,省得丑到吓死老阿婆。」
鲁鲁鲁鲁鲁……丑人多作怪。孟淼淼顽皮的做了个鬼脸,又吼又叫的跳上车夫坐的位置,吐舌、弄猪鼻子,拉下眼睫,又做出驴嘴往上努的鄙夷样子,畜生都瞧不起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你……你给我下来,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否则我陈五的名字倒着写。」臭丫头,别被他逮到,要不然一定打到皮开肉绽,叫她姥姥都认不出人来。
「来呀!来呀!五陈,你干脆改名陈皮算了,这是一种理气健脾的药,还化痰呢!我听你胸口有浊声,痰湿蕴肺肯定有老痰,快喝几碗陈皮汤祛你痼疾。」她招着手,戏弄的意味浓厚。
「你……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真能钻。
第三章 相似的面容(2)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老爷子发话了,再吵就滚回去。」一名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走来,一脸厉色,两侧颧骨微突。
是个习武高手。
「莫管家,不是小的吵了你呀!是那丫头……」
他刚一指,眼儿笑得眯成一条直线的小丫头就站在他面前,面无惧色的拉拉莫福的袖子,他顿时眼角一抽,暗道不好。
「福伯,他打我,还推我,太坏了。」告状要装小。
原本面色严厉的莫福,看向不到他胸口高的小身板,脸上的花褶子都笑开了,完全是和善的邻家老爷爷,可当他转向双脚打摆子的陈五,又冷厉得叫人打哆嗦,「你长进了,当了几年看门犬就抖起来了,忘了自个儿是谁,连人家小姑娘都欺负上了……」
「咦!您不是顾二小姐吗,怎么在这里?为什么穿得这么寒酸?您娘亲的身子好多了吧?听说她又病了……」
陈五对人无礼,不知天高地厚当下被打了三十大板,革了管事之职,由一位叫朱七郎的人代替。
马车终于一辆一辆往前移动,空岀个通道容驴车进岀,孟淼淼看看没她的事了,便谢绝莫福邀她入内陪莫放野喝茶的邀请,跳格子似的一阶一阶由门口往阶梯跳,俏皮又讨喜。
她和一个来送礼的婆子擦身而过,那名看来四十多的妇人突然满脸讶异的拦住她,还叫她顾二小姐,说着她听不懂的奇怪话,让人一头雾水。
「这位大娘,您认错人了,我不是顾二小姐,我姓孟。」还真有半路认亲戚的人,也不怕找着想打秋风的穷亲戚。
「没认错、没认错,明明就是这模样。我家大人是太仆寺卿,奴婢姓刘,腊八那天奴婢还过府送腊八粥,您说您娘亲身体不适,由您代为出门答谢。」她和二小姐谈了好一会儿,知书达理的二小姐还让身边的丫鬟给她二两重的金花生。
看到刘嬷嬷笑得热切地拉着她不放,心里纳闷的孟淼淼暗忖,真有人跟她长得相像?
「我真不是您说的那一位,我是东山村土生土长的夫子家女儿,就住隔壁,不信您问问莫爷爷,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总不会骗人吧!」
「您说的莫爷爷指的是莫老爷子?」喊得真亲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亲孙女呢!
「嗯!我有爹、有娘,还有三个哥哥,您真的找错人了,我家祖先的牌位还供着呢!我每天三炷香给他们请安。」分家也分祖宗,从老宅移灵到新屋。
「真不是?」可她越看越像,嘴角上扬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摇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据说世上有三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您大概正巧碰上了。」
「是吗?」那张脸……太像了。
「肯定的,人海茫茫中有多少个成千上万,蓦然回首,那个人不是自己吗?」她指的是镜子,这是一个没什么养分的冷笑话。
刘嬷嬷狐疑的多看几眼,心中还是认为没认错,但是她知道每一户人家都有不可道于外人听的秘辛,其中定有猫腻。「顾二小姐只身在外不太好,您的丫头呢?不如和奴婢一道启程回京,我俩做伴。」
她的用意是顾全顾二小姐的名声和闺誉,她家夫人和锦阳侯府四房夫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姊妹,为了顾四夫人,她也得周详一些,不能流出不好的流言蜚语。
啊!想扯发大叫,秀才遇到兵,没法沟通呀!「娘,您快来,有人要拐您的女儿了。」
「谁敢动我的心头肉,我跟他拼命!」听到女儿的叫喊,秋玉容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神情慌乱又惊恐,还有一些气愤,母鸡护小鸡似的将受惊的女儿搂入怀里。
「她是我娘。」孟淼淼好不得意地抱住娘,小女儿娇憨地在她胸前蹭呀蹭,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女儿。」秋玉容抚着女儿头发,一脸慈爱。
「你是她娘?」不像作假呀!难道真是她搞错了。
「我不是她娘你是吗?」她很霸气的一问,充分展现为母则强的护女气势,把人震慑当场。
刘嬷嬷讪笑着一搓手,「你别动怒,是我看走眼了,虽然令千金和那位小姐长得很像,可眼神、语气完全不像,还多了落落大方的气度,让人一瞧就喜欢。」
这还差不多,好听话人人爱听,原本心中有怒的秋玉容也就气消了,「算了,下回别再满口胡诌就行。」
「娘,我们要赶置年货。」她还要卖几块皮毛,好让她娘给她做皮袄子、皮帽、皮暖手、皮靴子。
「啊!快来不及了,叫你二哥赶车,鞭子挥快些,让顺毛儿跑快些。」不早点到,人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顺手儿是驴子的名字。
「二哥,出来,娘喊你了。」孟淼淼高声一喊。
「啥事,妹妹。」十五岁的少年揉着耳朵,手上还拿着劈柴的柴刀。
「放回去、放回去,把柴刀放回柴堆上,我和你妹妹赶着进城,你来驾驴车。」若是平时两母女能慢慢来,顺毛儿很乖,轻声一喝便会往前走,自个儿识路,不怕颠着她俩。
「喔!我拿回去放。」孟明鑫傻笑着将柴刀放回原处,从井口拉出一桶水洗洗手脚和脸面。
打理好的他身子后矫健地往驴车上一跳,他回头看看娘和妹妹坐稳了没,套颈的绳索一紧,吆喝一声,全身无杂毛的黑驴迈开它优雅的步伐。
怔然而立的刘嬷嬷望着扬起灰尘的驴车驶离视线,她还有些芒然,真不是顾二小姐吗?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她很固执的想找出答案,不希望自家夫人的好友之女背上有辱门风的背德名声,那孩子还小呀!
「莫管家,想向你询问件事。」
莫福面无表情,「你问。」
「刚刚从你府上走出去的小姐真的不姓顾?」她实在没法说服自己,眉眼、口鼻都太相像了。
说到孟家丫头,他冷硬的面容稍微柔和,微带笑意,「她姓孟,是本村孟夫子的女儿,我们和老爷子搬来的时候,她和她的哥哥们蹲在门玩石子,看到我们还一脸欢快的喊爷爷伯伯,不怕生的分糖给我们。」
是个懂事的孩子,惹人疼爱。
刘嬷嬷仍不死心的追问:「她一直住在东山村吗?未曾离开过?」
「是的,她是孟家人的眼珠子,盯得可紧了,舍不得她离得太远。」三头恶虎盯着她丢不了。
「怎么可能……」有两个顾二小姐?
她会分身?
看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莫福不解的提了一句,「你把小丫头看成谁了?她就是个皮猴,无可取代。」
他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无可取代,唯一仅有。
「她……呃!」她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说出来,偏又是藏不住话的人,话到嘴边关不了,舌头打个弯就开口了,「你知道京里的锦阳侯府吧?他们四房有个姑娘今年十二岁,跟她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莫福一惊:「你是说……」相同的面容?
「我怀疑是不是双生子,当初有传闻是龙凤胎,可一个不见了……」太奇怪了,男婴变女娃?
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可若是有人恶意造谣呢?
当年的顾四郎是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是顾府四子中最受老夫人疼宠的么儿,老夫人真是疼入骨子里了,什么好东西都往他屋里搬,古董字画、名家书帖,甚至是御赐的汗血宝马,看得其他兄弟十分羡慕。
一度传出皇上看中他,要他尚公主,当时只差一道圣旨了,外界都笑称他为驸马爷,公主府也在赶建中。
谁知这时候他居然与城北都尉府的三小姐蒋秀翎私定终身,以性命相胁才逼得老侯爷、老夫人点头,在圣旨下达前早几日上门提亲,而且迅速定下婚期,走完繁复的六礼。
此举令皇上相当震怒,有打脸之意,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因此他在仕途上受阻,十余年来只待在翰林院修书,为从五品侍读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