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目,笑不及眼底。「没什么,只听说他受到朝廷重用,年少有为,不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
打听的人不在少数,想一举成双攀上莫太傅。
坚辞多回的莫太傅禁不住皇上的一再恳求,又回炉当起内阁大学士,管皇上的诏书和军政大事。
「年少有为是不假,但是他的心志坚定,大哥不用发愁他会移情别恋,他没那个心。」
只怕还避之唯恐不及,担心一旦被缠上难以脱身,京城中的贵女可不好惹,个个骄纵得很。
「这么相信他?」孟明森好笑之余又有几分忧心。
一遇到感情事,聪慧有加的妹妹也痴愚了。
「不信他信谁?他可是我挑的,我有自信不会看走眼。」反正人总要错一回,在错误中学习。
「自负。」这目中无人的个性跟谁学的?他自问没教过。
一如往常的,孟淼淼淘气的一吐舌,以眼神往院子外一瞟。「喏!两根大柱一个叫春意,一个是春迟,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他怕绿云罩顶,一枝红杏出墙来。」
站在禅室门口的春意、春迟身子一僵,直喊冤枉。
「奴婢是公子送给小姐的丫鬟,是保护小姐的武婢。」不会将她一举一动的行踪回报,顶多行点小方便。
「武婢?」孟明森双眸一厉。
哥哥一脸森寒,做妹妺的笑嘻嘻地扯他袖子,「没啥事,你也晓得你妹妹爱作怪,没法安分,带两个以防万一。」
「姓莫的小子给的?」他面有愠色。
「我跟他讨要的。」
她装作很老实的回话,让宠妹妹的孟明森消了一半怒气,另一半仍是十分在意。
「可靠吗?」他谨慎的看了看长相中等的丫头,审视她们是否值得信任,有没有能力护住妹妹。
「目前看来还不错,但会不会背主就不晓得了。」她肩一耸,说得好像在挑青菜萝卜,品相差没关系,能吃就好。
「背主?」冷冽的眸光一射。
看孟明森两眼冷得像要生剥她们的皮似的,春意、春迟赶忙表忠心,明言绝不背叛。
「你们不背叛的是我还是长欢哥哥?若是他吩咐你们办件事而我不同意,你们听谁的?」二选一的抉择,有趣的玩法。
「这……」两人傻眼。
你看我,我看你,没法回答。
「瞧!犹豫了吧!在你们心中长欢哥哥才是主子,我是附属的任务,两人若起冲突时,你们的立场很鲜明。」她不会在意的,因为她也不会把丫鬟当家人看待,几年后她们年岁到了便嫁出去,再依需要买人。
拥有现代思维的孟淼淼将彼此定位在雇佣关系,每几年一换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前一世的家中也有家政妇和定时保养花木的园工,谁会和家里请来的佣工有深厚的情谊。
我付钱,你干活,就这么简单。
她又不和人建立长久合作关系,何必管他心向谁,只要把分内的事做好,皆大欢喜。
「不是的,小姐,奴婢们的爹是早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护卫,老爷子退下来后,他们就在府中教小一辈的主子拳脚功夫。奴婢们打小生在府中,以莫府为家,但小姐是奴婢们的主子,奴婢们誓死保护小姐。」春意没把话说死,主子不一定只有一个,她两人的话都听。反正迟早是一家人,听谁的还不一样。
「是呀!小姐,奴婢对您可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二话,您说打狗就不敢踹猪,您要杀人,奴婢给您递刀,谁想对小姐不利,奴婢铁定挡在最前头。」武婢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为主子生、主子死。
「是吗?」孟淼淼偏着头,深感怀疑。
「是的,不管小姐说什么,奴婢们必定完成。」两人异口同声,唯恐说慢了被退回去。遭主家遗弃的下人是没法回到原来的地方,成了无主之人,她必须想办法生存,无可依附。
对以府为家的下人而言,这是很可怕的下场,表示他们出事不再有人出面保人,得切断和府中家人的往来,受了欺凌要自个儿忍受,过着低声下气委屈求全的日子。
「那好吧!你们再站远一点,别让我瞧见你们的身影,我和大哥说悄悄话,不许偷听。」孟淼淼摇摇小指头,模样娇憨。
「小姐,主子说让我们不要离您太远……」春意一急就说错话,可她犹不自知,还妄想劝服孟淼淼。
「主子?」她发出疑问。
轻如羽、重如石,喀的一声让人心发慌。
「小姐,春意的意思是奴婢们最好不要离您太远,以免有突发事故……」春迟亡羊补牢的解释。
孟淼淼咯咯笑,「你们认为我大哥会往我脖子上抹刀子?」
「呃!孟公子是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她们看来,读书人多的是气节,却无法自保。
「我再文弱也不会让妹妹受到一丝伤害。」孟明森一说完,动手将一截柴火对半剖开。他借住法华寺禅房,生活所需一切自理,他每月十两香油钱,庙里的小沙弥会固定送来白米和蔬菜,他自行处理便是,不假手于他人。
法华寺有一处厢房专供上京赶考的学子借住,共分三个主院,十五个小院,有的三、五人同住,有的是十余人睡的大通铺,赶考时间人太多也得挤一挤,京里客栈住不下。
孟明森提早到京城,住的是三人小院,不过还没人入住,只有他一人,感觉就像是为他而设的居处。
本来孟淼淼要为他找一个人照料起居和三餐,但他婉拒了,借住寺庙本就打扰,哪还能增加人家的烦恼,何况他也不是被人侍候惯的公子哥儿,简单的家务事还是做得来。
他是个好哥哥,不想妹妹为了他的事劳心劳力,他跟着妹妹进京是担心她适应不良,或是被人欺负了,他好随时护住她,而非反过来要她照顾他,事事周全。
而也帮着种田、锄草耕地的孟明森并未如春迟两人所想的文弱,他有一把庄稼人的气力,真要遇到事也不至于百无一用是书生,起码一拳砸下去也能倒下两、三个。
「孟少爷……」您不要为难我们!
虽然他拳脚有力,可是别抢她们的活呀!公子的话不能不听,她们怎么能离开小姐身边呢?
「唉,我就说吧!你们不当我是主子,我还真没说错,可怜我还得养着祖宗。」想玩呀!玩个大的呗!
两人一听都快哭了,齐齐下跪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是祖宗,小姐饶恕!」
「可我怎么还看得见你们?」口说不敢却阳奉阴违,真真可恶,还不是看她年少好欺。
听着孟淼淼意有所指的暗示,两人苦笑着起身,脚下一蹬,飞到小院外,相视无言。
「古灵精怪。」孟明森笑啐。
「哼!大哥不晓得她们多烦人,我走到哪儿就跟到哪。」
「一天吃几口饭都数得清清楚楚,隔天少吃一口都不行,还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她们就是见不得她好,巴望着她卧病在床,她就不会有余力往外跑。
「这么不待见她们?」他取笑。
孟淼淼鼻子一拧,做了个受不了的鬼脸,「我本来让长欢哥哥给我几个跑腿的,我有事就能吩咐他们去做,谁知他直接给我两个狱卒,说好听点是保我平安,实则形影不离,我每天吃什么、做什么,和谁起口角了,他立即就能知晓。」
「很好。」姓莫的小子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大哥,你坏。」欺负妹子。
看她嘟起嘴满是不满的模样,孟明森失笑的揉揉她的头,「不是大哥偏心,而是我们都没法进入侯府后院,你受了气我们不能入府帮你,虽然大哥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委屈,可是你是我妹妹,我宠入骨子里了,怎么舍得你受一点小气呢!」
「大哥……」好像她娇气了。
「想想你那么小就被丢弃在驴车上,下手的人心有多毒辣,会对幼童动手的多半是后院女子,别说莫长欢不放心,大哥也安心不了,因此多两个会武的丫头在你身边,大哥也能心无挂念的读书,对不对?」他语气温柔的哄着。
「大哥,我不听话,你罚我吧!」她一副「你可以打我,但轻点打,我怕疼」的小模样,教人好气又好笑。
「你又做了什么?」知妹莫若兄,每回妹妹只要做了家里不允许的事,她会先认错,但死不悔改。
「我买了宅子。」嘻嘻!挺宽敞的,前有庭、后有院,有她想了很久的池塘,池里养鱼和栽荷,池边有座能躲人的假山,假山内有洞,大小可摆下一桌子四张椅。
他倒吸了口气,忽然有种头疼的感觉,「然后呢?」
「我用了你的名字。」她嘻嘻哈哈的说着,彷佛只须在前头捣蛋,哥哥负责收尾,她不管事的。
「你给我买了宅子……」这丫头,她实在……孟明森眼眶一热,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原本是他照顾妹妹,没想到妹妹能干地打理好一切,教他好想打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