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豆丁、豆丁,就那么一丁点大,不论大小都是豆丁。
「抚养你的人把你教养得很好。」一点也不逊于高门教出的大家闺秀,他们四房终于看到一些希望了。
「当然,我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无以伦比。」她骄傲的大声宣示,大而有神的双眸熠熠闪亮。
「我们也是你的爹娘。」他希望她眼中看的是他。
一个被女儿崇拜的父亲。
「是吗?」
「你不想认我们?」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孔,却给他一种若和她作对下场会很惨的感觉。
「考虑。」做人不能太随便。
「然后呢?」他环胸而笑。
孟淼淼噗嗤笑出声,「您太逗了,学我讲话。」
「你是我女儿,父女连心,你思即我思,讲一样的话不稀奇。」这女儿比他想像的更为聪慧。
顾四郎重新审视从小遗失的小女儿,内心无比的震撼,宝剑藏锋,明珠掩华,他看得出她的独特。
「高呀!修禅了,您都能读心了,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果真比我厚颜无耻。」什么鬼话都说得岀口。
他嘴角一抽,心想这是什么女儿呀!居然说自己厚脸皮,自吹自擂的功力堪比绝顶高手。
「不过呀!」先吊个胃口。
「不过什么?」怪了,他怎么有大难临头的不祥预兆?
她给他一个「你等着」的眼神,接着……
「爹呀!娘,快出来,土匪来了,他们要抢走你们的女儿,快拿起锅铲、勺子御敌——」
「我是土匪?」顾四郎一脸错愕。
孟淼淼突然扯开喉咙大吼,不只她爹娘面色凝重的冲出来,连隔壁的莫放野和莫长欢也率领一群家丁到来,他们手上拿着真刀实剑,莫福则手持七尺长缨枪。
在田里育苗的孟家三兄弟也变了脸,比谁腿长似的往家里狂奔,就怕迟了妹妹就被人抢了。
最好笑的当属顾清莲、顾清真姊弟,他们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人如破锣般发岀惊人声浪,两人都被震住了,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谁?谁敢抢我女儿?哪来的土匪连我家的淼淼也敢抢,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起护女的凶悍,秋玉容当之无愧,她能瞬间由慈面菩萨爆发成修罗殿的夜叉。
「哇!母老虎又出现了……」一些孩童连忙散开。
「娘,我被抱住了,动不了。」气力真大,她的骨头都嘎吱嘎吱响,不会裂开了吧?
「去去去,你抱我女儿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女也不亲,我女儿不磨镜,你休想染指她。」当母亲的比什么都强,她硬是扳开习过武的蒋秀翎,抢回女儿。
「她是我女儿,你偷走她!」病中的蒋秀翎还想冲上前,但是后继无力,跌入丈夫的臂弯。
「说点人话,我们听不懂畜生话。」什么偷,她的女儿是光明正大养大的,谁敢说一句不是?
啊!她娘……真是神人呀!她们俩绝对是亲的,她也遗传到娘的刻薄尖酸。孟淼淼眼中闪着小星星,佩服她娘泼妇骂街的高超技术。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说话艺术,受益匪浅。
「莲姐儿,过来。」
顾四郎的做法直接而粗暴,开门见山,他再一次喊出大女儿出来做比对,这比说更多的话来得有力。
被父亲一喊,回过神的顾清莲牵着弟弟,再次温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小脸白如纸。
咦!有两个淼淼?秋玉容咕哝着哪个是妖精变的。
「娘,我是小妖精,您肯定是大妖精,我们是来自幻化山的妖精。」娘有太才,真人不露相。
「嗯!满嘴胡诌,没个正形的是我女儿,你的我不要。」没青没紫没蹭破皮,完好无缺,很好。
「她也是我女儿,本名顾清荷,和莲姐儿是双生姊妹。」蒋秀翎气弱的喊着,毫无气势。
「你说是就是,当我们东山村没人呀!」秋玉容轻轻搂着女儿,细声问着有没有吓着,俨然是护女心切的慈母。
「对,淼淼是我们东山村的女儿,你们不能来抢淼淼。」
「一人一个刚刚好,干么那么贪心。」
「双生姊妹了不起吗?我家母猪阿花胎生下十二头小猪崽,你跟它没得比……」越说越离谱了,孩子还能分的?
一个一个的村民还是力挺自个儿村子的人,至于对着看来派头不小的外人则抱三分保留态度。
人不亲,土亲,孟夫子的为人众所皆知,难道不帮他而偏帮外来客?
「等等,各位,容我说句公道话,我们不是来抢别人的女儿,而是她本来就是我们的孩子,是还……」暗暗抹汗的顾四郎护着妻子,不让她被推挤到。
百姓一旦失去理智就太可怕了,他们根本不讲理。
众人安静了。
是还,不是抢。
「易地而处,将心比心,若是你们的孩子无故失踪,长达十几年无声无息,是好是坏无从得知,连他是否活着也不知晓,你们不想念、不焦急,不盼着有一天能找回自己的孩子?」他动之以情,说动许多人排外的心。
「这……」
「的确是挺焦心的……」
「他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还能不放弃,居然找到这里……」难为这家人了,千里迢迢寻亲。
「咱们不为难人家了,看淼淼和小姑娘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不是一家人也没人信。」瞅瞅,还真像。
村民们太多善良,容易被煽动,曾为探花郎的侍读学士还是有几分口才的,三、两句便说服了群众,让他们产生同情弱者的同理心,即使他们做得再不对也是为了孩子。
看大伙的心有所动摇,一家之主只好跳出来。
这时候不要脸的莫长欢趁火打劫,他一声不响的站到秋玉容母女身后,以指轻抠孟淼淼掌心。
今日之事不好解决,想来晚上是没法带她进城看花灯了。
看戏看得正起劲的孟淼淼吓了一大跳,她脸红心跳的横了他一眼,暗啐此子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调戏。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欢喜,至少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人,不会因为她的亲生父母来自京城而萌生退意。
「你来找女儿是情理所在,换成是我三日不见女儿也会心急如焚,可是你也要替我这个当父亲的想一想,疼了十几年的心肝肉硬要狠心挖起,你让我怎么活?」刻意不提起女儿的来历,孟二元只说得悲切,打起悲情牌,拉起袖子掩面拭泪。
夫子落泪令人不舍呀!堂堂大男人多伤心。
孟家的门口人越聚越多,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除了走亲的村民外,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来了。
还有走得慢,被人搀扶过来的族中耆老、姗姗来迟的里正,老宅那边倒是没来大人,只有几个小的打先锋。
瞧,王家长舌的桂花娘都自备凳子、瓜子了,一边抖着脚一边嗑瓜子,还能顺便帮身边的邋遢儿子擤鼻涕。
混水摸鱼看能不能占点好处的也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孟家人在村子中挺有威望的,说的话有几分分量。
「你活不了是你的事,霸占了我女儿十几年不还,你以为你还有理了?不过是个乡下地方的小老百姓而已,你还敢跟当官的争?」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控制不住自个儿脾气的蒋秀翎便是个扯后腿的。
年轻时她就是个性子火爆的爆竹头,在父兄的宠爱下霸道任性,凡事以她讲的理为主,不得反抗。
但是后院的日子磨去她的棱角,消磨了她的斗志,加上没有得力的娘家当靠山,她渐渐势单力薄,在绝对的孝道前她只能退让,只能妥协,只能收起以在的利刺当个贤妻孝媳。
生孩子伤了身子,长年卧床,原本习武之身的优势荡然无存,她开始力不从心,无能为力,眼看着大房、二房、三房的妯娌欺上门,护不住孩子的她只能眼睁睁看无助的儿女受尽委屈。
这些年她真是受够窝囊气了,同宗的亲族欺负她也就算了,犄角旮旯岀来的穷酸秀才也敢给她脸色看,她真的忍不下去了,昔日的蛮横一下子爆发出来,言语毫不客气。
她只想伤人,不计后果。
「翎儿,少说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是来带孩子的,不是来与人起争执、结仇的。
可惜顾四郎的用心妻子感受不到,她眼中全是怒火,看到和顾清莲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全心依赖着另一个女人,管那人喊娘,「母女」俩亲昵的相偎,这情景深深地刺痛她的眼。
那是她的女儿呀!为什么管别人叫娘?她才是亲娘,十月怀胎将人生下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把女儿要回来,不择手段,不计一切代价。
第五章 亲生爹娘寻上门(2)
「夫人这话言重了,不才虽然没什么成就,但也有功名在身,请勿羞辱读书人的风骨。」孟二元搬出秀才身分,虽是萤火之光,却也有吓阻之力,见官可以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