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日,新娘花轿即将抵达,之后将会先安置在城内的一处客栈,等待两日后的良辰吉日,再行拜堂完婚。
斯凝玉此刻正试穿着新郎官的衣袍。
站在镜前,睇视着镜中那抹清雅如玉的人影,她不由得忆起幼年时,弟弟曾问她,他们俩生得几乎一个模样,那么将来长大了是否还是会如此神似?
会吧,她想,若是玉弟仍活着,该和镜中的她长得一样,这么想着,耳畔忽然传来银儿惊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任公子,您不能进去!」银儿尽责的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不让任狂进屋。
「为什么?」
「少爷在里面试穿喜服。」
「是吗?那我更非瞧瞧不可了。」见她仍执意挡住门口,任狂扬手一挥,银儿瞬间退往一旁,让出了房门。
见他就这样进去了,银儿勉强稳住身子后,也慌张的跟着进屋,嘴里焦急的嚷道:「少爷,任公子他非要进来不可,我拦不下他!」
斯凝玉了解的颔首,「我知道,银儿,辛苦你了,你先退下,我跟大哥有话要说。」
「是。」欠身一福,银儿悄悄看了两人一眼,退了出去。
庄内有人言之凿凿的说,少爷跟任公子两人必有那劳什子的断袖之情,深知内情的她虽然心急,却也只能装聋作哑,任由那些多嘴的人说去,无法为少爷辩解什么。
坦白说,她觉得这个任公子为人虽然有些邪气,但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爱着少爷,若是少爷能恢复本来的身份,与任公子成亲,倒也是件美事。
伺候少爷多年,她很清楚少爷有什么委屈与心事,都只能往肚子里吞,她看得都要心疼了,少爷为人仁慈又宽厚,她真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可太君那边就……
银儿退出去后,任狂双眸恣意的打量着身穿大红色新郎袍的斯凝玉,嘴里不甚真心的赞叹。
「啧啧啧,玉弟这样打扮起来,真是玉树临风、俊雅非凡哪,若我是女子,可就非你不嫁了。」
斯凝玉听得出他称赞的话里隐含着一丝讥嘲,暗讽她是个假男子。
「大哥若瞧够了,可否出去?我要更衣了。」她嗓音温温的,面色无波,看不出喜怒。
「以你我的交情,还需要我回避吗?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任狂嗓音含笑,迳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她沉静的面容微微泛起一丝薄怒,明白他是刻意想提醒她,那夜两人在山洞里发生的事。
「按理说,咱们已有了夫妻之实,我是非你不娶,你是非我不能嫁的唷,玉弟晓得这层道理吧。」任狂慢条斯理的再出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冷着脸问,极力想把这件事看得云淡风轻。
闲适一笑,任狂一脸无辜。「你昨儿个不是答应过我,今天要陪我去泛舟吗?」
「你先去马房,我待会就过去。」经过一夜深思,她已想到应付他的办法了。
「好,我等你。」任狂也不再啰唆,开心的起身出去。
不久后,两人各骑着一马,朝离斯家庄不远处的兰溪而去。
兰溪之所以被称为兰溪,是因为它沿岸生长了不少兰花而闻名,附近一带的文人雅士,便常来兰溪泛舟兼赏兰。
任由小舟顺着溪水漂流,任狂眸光随意的浏览着两侧溪岸景致,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坐在他面前的人才是最美的景色,于是移回目光,状似不经意的问。
「我听说褚君君的花轿三日后就会到了?」
「嗯。」思忖了下,斯凝玉出声。「大哥,趁着今日,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我与褚君君的婚礼势在必行,请大哥不要阻止。那夜山洞的事我早已忘记,也请大哥莫再介怀,惦记在心。」
他淡扫她一眼,「若我不答应呢?」
他的答案并不令她意外,斯凝玉腹内早有对策,幽静的眼睇视着他,低沉着嗓音,抛出一个诱饵。
「我想与大哥作个约定,若是大哥能将当年那枚天星帮的掌门令牌寻回,并归还给天星帮,那么,所有的事就任由大哥作主;但,倘若大哥办不到,就请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如何?」
「你说的可当真?」这么诱人的条件,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咬下这个饵。
「当真,只要大哥能找回那块掌门令牌,并完好如初的交还天星帮,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她笃定他绝不可能寻回那枚令牌,因为纵使寻回,恐怕也早已腐坏不堪了。
「一言为定。」他扬手与她击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亮。
第9章(1)
「纵使那块令牌没有在湖里烂透,从这里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在四日内赶回来斯家庄,我想大师兄的玉弟是存心想让大师兄赶不上婚宴吧,这样一来婚礼就能顺利举行了。」
小三一边说,一边拈起一块糕点,趁机喂进小五嘴里。
冷不防被塞了块糕饼进口,一向不嗜吃这类甜食的小五一脸嫌恶,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小三乐呵呵的笑出声,他就爱瞧他一脸为难的模样。
「大师兄觉得他玉弟嘴里的食物比较美味,我也瞧瞧被你含在嘴里的有没有比较可口。」说着,笑咪咪的迎上前,两手按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如猫儿一般,从他嘴里叼走那块甜糕。
含进嘴里,细细咀嚼片刻,小三颇像一回事的睁大眼。「嗯,滋味果然不错呢。」他眯眸睐向小五的嘴,一脸馋样,似是意犹未尽。
小五那张刚毅的脸孔顿时一红,立刻退开五步,全身警戒,以防他突然欺身过来。
小三立即投给他一记埋怨的眼神。
「我说小五,你躲那么远干么,我身上有跳蚤吗?咱们可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唷,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把过屎尿呢,还不快过来!」芙蓉俊脸一脸幽怨,谴责他的不解风情。
小五沉着脸,一语下发,掉头便走。
「喂,小五,你敢再走一步试试看,今晚我就把你给压在床上!」
小五不仅置若罔闻,遗愈走愈快,身子一纵,须臾已不见人影。
不知从哪出现的杨惑,轻摇折扇笑骂,「小三,你怎么老爱逗小五,瞧,这会儿把他给吓走了。」
小三俊目笑得眯起,「他那个人太正经了,这样活着多累,偶尔寻他开心,找找乐子,人生才不会太无趣嘛。」
「可不要弄假成真了。」杨惑若有所指,微顿了下,又不甚在乎的接着道:「算了,即使弄假成真也无妨,只要你们俩情投意合就好。」
闻言,小三只是弯唇而笑,眸光瞥向坐在亭子另一端,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拿着块木头,似在雕刻着什么的大师兄。
「杨叔,你可知道大师兄有何打算吗?」都已过晌乍,他仍没准备要动身离开斯家庄去寻回那块令牌,看样子心底恐怕已有什么盘算了吧。
杨惑瞅了眼任狂,摇首。
「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已有因应的对策了。」
一阵清风将不远处的动静传了过来,亭子内的三人同时凝神倾听。
「少夫人的花轿提早到了!阿春,你快去通知太君,阿丽,你去通知少爷!」
杨惑与小三相视一眼,又看向任狂,只见他仍专注的垂首,雕着手里的那块木头。
已入夜,斯凝玉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一会儿跳向窗外的清月,一会儿又移回目光,盯着桌案上的烛火。
想了一会儿后,她凝目望向端坐花桌前,正在缝缀衣裳的婢女。
「银儿,我想先同褚姑娘说清楚。」
没头没脑的,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的银儿抬起头,纳闷的问:「少爷想同褚姑娘说什么?」
「我是女儿身之事。」
「啊?!少爷想告诉她此事?」银儿闻言一惊,「若是褚姑娘得知实情生气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若不告诉她实情,日后我要用什么借口避去与她洞房之事,难道要我夜夜用药迷晕她吗?」
「可、可……」可了半晌,银儿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斯凝玉揉了揉额际,「褚姑娘是个明理之人,我想她应该能谅解我的难处。」
想了想,银儿只能说:「但愿褚姑娘真如少爷所说的这么明理就好,那么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我想今夜便去见她。」
「这么快?」
「事不宜迟,再过两日就要拜堂,我想尽快同她说清楚。」
就在她离开斯家庄,前往褚君君暂时落脚的客栈时,另有一人,也在深夜前去拜访……
正要睡下,忽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褚君君机警的起身,一双杏目戒备的瞪着门板。
杵在房内的她,无法看见两名护卫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制住了,滑坐地上,昏睡过去了,她张口轻唤其中一名护卫的名字。
「张雄,外头有事吗?」
「没事,只是故人来访。」有人出声应道,接着一道人影推开门板,悠然踱进匡里,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火,瞬间驱走一室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