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完又怒上心头,伸手往柳穆清胸口抓,原以为肯定手到擒来,却没料到被他迅捷闪开。
这一招躲得漂亮,凤家男主人暗叫一声好,虽说气头上不想承认,但以柳穆清的年纪,能硬接他十几招已算难得,在凤家弟子之中,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只不过,谁教这小子惹宝宝伤心,这口恶气不出,他就改名叫凤鳖!
「看你躲得了几时!」
凤家男主人大吼一声,展开第二波攻势,柳穆清暗暗叫苦,他已经撑不住,可为何没半个救兵前来?
眼看又是一阵猛攻,他无计可施,只好身子一缩,从凤伯伯脚下滚了出去,虽然招式难看,但至少躲过一脚,反正他是晚辈,而且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体面了。
「平时温温吞吞一副老实样,原来是狡猾鼠辈!」
凤家男主人见他站起身,冲过去猛地抡起一拳又再打中他腹部,接着拳头一翻转,用力往他胸膛打去——
糟糕!柳穆清心一凉,心知这拳打下去肯定重伤。
电光石火间,有人挡在柳穆清身前,一掌劈开凤家男主人的拳头。
「你疯了?」冷沉声音响起,一锦衣男子脸色不悦低声斥骂:「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居然把气出在晚辈身上。真是为老不尊、贻笑大方!」
来人正是柳穆清之父,他今晚才与凤家男主人回府,才刚要歇息,便看见柳穆清院落的两个小厮跑来呼救,登即疾步赶来。
要知道凤家男主人武艺超群,放眼扬州,恐怕没几人敢接他十招以上,又听说是为女儿出气,肯定是狠上加狠,若再迟些,自己儿子定要吃大亏。
「来得正好,你问问这小子做了什么好事!」凤家男主人冷哼。
「儿女之事当由他们自己解决,你凑什么热闹?」他冷睨凤家男主人一眼,身上墨色披风一甩,十足威仪。
「惹我女儿就没得谈!」
「简直不可理喻。」说话间,转头查看,却见儿子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口鼻渗血,一手捂着胸口看似十分难受,真是不看还好,一看当即怒从心中起,马上就要发作。
柳穆清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连忙提气急喊:「凤伯伯!这原本就是误会,就算晚辈有错,也是无心之过,不如让我找宝包解释……」
「解释个屁!」
凤家男主人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明知道宝宝拼命献殷勤是因为喜欢你,她哪次不是哥哥前哥哥后喊得亲热,这些你肯定心里有数,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可以早说啊!结果呢,你他妈的忽然说什么根本不喜欢她,不可能跟她成亲。你个小兔崽子,当我凤家好欺负?!」
他今晚原本心情不错,正打算躺在屋顶上饮酒赏月,结果吴子樵跑来通风报信,说凤宝宝神色有异,他听了立刻跑去套话,还得故作轻松,装作只是聊聊,果不其然,一个小丫头当然不敌她老子的心机,说没几句话就被套出原委,始作俑者就是柳月家这小子!
柳穆清愣住,他当然没有戏弄凤宝宝之意,况且,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不知凡几,他要是一个一个劝退,那正经事都不用做了,但是,这些话此刻当然不可说出口。
「人已经被你打得吐血,到底谁欺负谁?!」他父亲怒问。
「我没打得他绝子绝孙已经算客气!」
此话一出,火气瞬间点燃。
柳穆清的父亲脸色一变率先出手,凤家男主人立刻回击,两人翻脸有如翻书,瞬间大打出手。
柳穆清蹙眉,焦急吩咐两个小厮:「快去找凤家大小姐来。」
他心知肚明,此刻能劝阻凤伯伯的,唯有宝包了。柳穆清既担心又自责,心底早把自己骂了千万遍。
若硬要说他在这件事情上有错,那就是,他不该将凤家女儿视作一般女孩儿看待,因为凤家本就不是一般人家,他应该要花更多心思去处理,至少,他明知凤宝宝当晚受挫伤了心,就算安和挡门,他也要闯进去好好安抚一番。
不过也未必有用就是了。
却说,他父亲与凤伯伯打得难分难舍,忽然一前一后跳到屋檐上继续打,两人都是狠招尽出,看来都在气头上,都想打击对方锐气。
电光石火之间,凤伯伯一拳忽然翻转,往柳穆清父亲的侧腹击去,柳穆清知道这招拳法十分奇异诡谲,因为他刚才怎么也躲不过,不由得焦急之心大起,向前迈开一步,想跳上屋檐帮父亲阻挡,却不料只一提气,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身子虚软摇晃。
「爹!凤伯伯!你们快住手!」
「穆清哥哥!」
柳安和凤宝宝二人赶来,还领着几个父亲的手下。
柳安和一面焦急喊爹,一面喊着住手,见两人不理,她忙指挥父亲的手下上前阻止。
凤宝宝却不同心思。
她知道父亲在武功上吃不了亏,因此,她一来就直接奔向柳穆清,几乎是同时,柳穆清终于体力耗尽,整个人一软,往后倒了下去,幸好被小厮撑住,才没直接倒在地上,众人手忙脚乱将他扶到一边坐着。
「穆清哥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是我爹打的?」
凤宝宝蹲在他身边,见他脸色惨白泛青、气息纷乱,口鼻溢出鲜血,完全没了平日那般清朗如明月、飘逸如杨柳的姿容,一下子大感心痛不舍,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气自己太过好骗,居然被父亲三言两语就给套出话来,害得柳穆清大受责难,也气自己居然相信父亲说没事、说什么不会为了小事与柳月家翻脸。
她早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没这么好打发。
此时,见柳穆清紧蹙着眉头,一直按着腹部,话都说不出来,她无暇多想,两手覆在柳穆清手上,追问:「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伤到哪儿了?」
宝包?柳穆清看着眼前伤心落泪的人。
一直没发现,原来凤宝宝根本完全不像柳安和,无论五官、身形、举止神态,根本无一相似。一时间,脑海中回荡起方才凤伯伯所言:
「你明知道宝宝拼命献殷勤是因为喜欢你,她哪次不是哥哥前哥哥后喊得亲热,这些你肯定心里有数,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可以早说啊……」
对于那晚所言,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此刻看着凤宝宝真情流露的模样,忽然兴起后悔之意,他真希望自己没说过那些话,至少,也该说得婉转一点。他没有笑话宝包之意,也没有冷眼旁观她献殷勤之意,但是却被凤伯伯说得像是故意耍弄宝包的别有居心之恶人。天可明监,他真的绝无此意。
柳穆清正要提气开口对她说话,却忽然感到胸口滞闷,紧接着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第九回 秋雾淡薄冷别深离 家主夫妇夜谈露口风
银盘月,斜挂屋檐上,秋风起,落叶卷进院落,凉意阵阵。
柳月家的少主向来偏静,下人们皆知他的脾性,进出总是轻手轻脚,抑低交谈声,入夜后,屋内也只留一贴身小厮侍候。
整个院落,有如无波江水映明月,透着静谧之美,衬得里头主人好比天上人,仙气飘飘。
偶有丫鬟前来传话,见了屋内或休憩或读书的少主,总要脸红心跳,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硬是多瞧几眼,出去后找相熟的丫鬟细语讨论一番,说说那年轻小主人一举一动之风釆。
可今夜却有截然不同之景。
三更半夜,忽地灯火通明,吆喝声、脚步声交加,一阵不寻常喧闹。
有一健壮小厮背着昏迷不醒的柳穆清,快步从院子走进屋内,旁边好几人一路跟着,有人伸手扶着柳穆清的背,有人帮着掀起屋内卷帘,有人抢先一步点灯。
「小心点,千万别再碰伤少主。」
刚回府的五儿六儿,见到打斗后凌乱不堪的庭院已是大讶,再看见受伤不醒的主子,惊怒冲上脑门,后又听小厮咬耳朵说是凤家男主人动的手,登时一股气憋在心里,却又不好开骂,因为,那始作俑者凤家大小姐也跟着进了屋里。
「你去端盆水来,你去拿干净衣裳。还有你,赶紧通知大管家,要他差人喊我娘回来。」
柳安和指挥若定,并看向其中一名小厮,「怀书叔叔怎还没来?你们到底去喊人了没?」
柳安和所说之人便是父亲身边精通医术的亲信,说时迟那时快,才刚问完,就见一名气质极佳的中年男人快步奔进来。
众人连忙将柳穆清扶至床铺上放平,由那中年男人过来查看。
「掌灯的赶紧过来。」中年男人坐到床边,伸手按向柳穆清颈间,又命小厮将他衣裳解开,不一会儿,就见柳穆清的粗布外衣及洁白中衣被左右拉开。
一副属于青年的身体,裸裎于众人面前。
柳穆清身材本就高瘦,近日因过忙又清减几分,没想到褢藏在衣服底下的身体却十分精壮劲实,胸腹脉络分明,硬肌磊磊,一看便知是个錬家子,绝不是外表那般斯文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