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有人吵架来着。
「小熙,该走了。」
龙珀对于吵架没兴趣,从人群中捞出了小熙,举步欲走。
「让我再看一会儿,吵得正精采呢!」小熙恋恋不舍地往回看,脚下的步子硬是不肯迈出。
「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剑眉微拧,龙珀从不明白吵架有什么乐趣,不但能让吵的人沉醉其中,还能让围观者看得起劲。
「哎哟,表哥这你就不懂了,那才不是吵架咧!而是有个小乞丐在帮一个姑娘讨回公道呢!」小熙扔下话,又钻回人群里。
这时候,吵闹声更响了,连站在人群最外围的龙珀,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哪有人拿了丝线又不付钱的?你是强盗还是土匪啊?」
清清脆脆的声音,揉着浓浓的讽刺语调,穿过重重人群传到龙珀耳中,乍听之下,虽听不出是男是女,但这声音的确是好听的。
另一个粗鲁的男声接着咕哝了几句,可那字字句句却像是含在嘴里似的,教龙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原先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倒是立即反驳回去──
「你以为自个儿的拳头大,我就会怕你吗?我看你这人根本是不安好心,看人家姑娘漂亮,所以存心想调戏人家吧!什么买丝线?想乘机摸摸姑娘的小手才是真的……你看你看,现在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接下来,声音就突然中断,龙珀就见自个儿前方的人群突然往两侧退开,一个倒楣鬼跟着跌到龙珀眼前,嘴里还哼哼哎哎地,怕是才给人揍了一拳。
龙珀以为这人是刚才那个多话的小乞丐,忍不住多瞧了两眼,但一瞧清楚了,马上就知道这个被揍的倒楣鬼,并不是那个小乞丐。
毕竟,有哪个乞丐的衣服会乾乾净净,还没半个补钉的?
龙珀正这么想着,那清脆的声音又发了声──
「说不赢别人就动手,你这习惯可不好呢!那位老兄也真是倒楣,居然被你一拳就打飞了。」
小乞丐说着,还转头看看那人被打飞的方向,幸好自己闪得快,要不,这会倒在地上的就成了自个儿了。
龙珀则是乘机端详小乞丐的相貌,不过,任他再怎么看,就是瞧不清小乞丐的长相……
这实在不能怪龙珀眼拙,因为小乞丐一张脸全教煤灰、尘土及一些看不出是啥玩意的东西,给污成了一张小花脸。
再加上一顶明显过大的布帽,将他眉毛以上的相貌,全给遮了去,就剩两只亮晃晃的眼珠子,挂在该是眼睛的位置上。
小乞丐的身子则是裹在一件破布袋似的衣服里,那衣服又大又宽,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裳,松松垮垮地披着。而这衣服上的补钉,更是一层补过一层,几乎教人看不清这衣服原本该是什么颜色了。
「喂,小鬼,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居然还敢惹本大爷?!」一个看起来比强盗好不了许多的公子哥儿,粗声粗气地吼着。
他扬了扬拳头,似乎还想再动一回手。
龙珀转头看向那个公子哥,就见那人脸红脖子粗的,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先前被那伶牙俐嘴的小乞丐气的。
虽然他一身华服美裳,但那身气质怎么看就怎么像强盗,再瞧瞧四周民众的神情,也看得出这人并不受当地民众欢迎。
要不,怎么每个人都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
「我知道啊!你就是陈大富家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嘛!人称『败家陈』的陈公子罗!」只见小乞丐双手抱胸,笑嘻嘻地说道。
此话一出,不少人跟着附和似的偷笑着。
看样子,大夥儿都认得这位败家陈。
而在一阵偷笑声中,就只有一个人非常不高兴,那就是败家陈本人。
第二章
败家陈因被人耻笑而气急败坏,他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扬起拳头,准备对小乞丐饱以老拳,同时,一个声音打人群之外传来——
“你们全围在这里做什么?”
龙珀回过头,两个官差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那儿。
“陈公子,我记得你爹曾经说过,如果你再惹是生非、再闹上官府一回……他就不再救你,反而要请官老爷至少关你个十天半个月。”
小乞丐笑嘻嘻地说道,掐准了败家陈不敢动他。
“陈公子啊——你现在还想不想打我啊?”
“你……你……”败家陈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小乞丐的食指还直发抖呢!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搞得其他人也全围在这儿?!”说着,官差甲走到两人身边。
“差爷,您看我一个小乞丐能干什么?还不如问问这位公子吧!”小乞丐见风转舵,连忙堆起讨好的笑容,顺势亮出一口与他肮脏污外表不称洁白牙齿。
官差只是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败家陈。
“这不是陈公子吗?您这回有什么事啦?我家大人今早还说了,好久没见到您,想请您到宦府里喝杯茶,顺便好好聊聊。”
官差甲的凉言凉语,等于间接证实了小乞丐的话。而除了龙珀和小熙这两个外地人,其他人似乎也早就知道小乞丐说的没错。
只见败家陈瞬间刷白了脸,瞪着小乞丐就怕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体话。
“我、我……我只是……”败家陈结结巴巴地说道,但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个好理由,户、好“我”个没完。
“陈公子只是想跟这姑娘买丝线对吧?”
忽然,小乞丐笑嘻嘻地开了口,差点吓坏了一旁的败家陈。待败家陈听明了他所说的话,这才知道他并无意害自己,连忙跟着点头应和。
“没错、没错,我是来买丝线的。”说着,败家陈从那姑娘的摊子上抓了把丝线,也不管是什么颜色,就往自个儿的衣襟里揣。“就要这些丝线了。”
“我在旁边都看到啦!陈公子只是觉得价码不合意,想跟这姑娘杀杀价,只是他们的价码一直谈不拢,再加上讲话大声了点,才会惊动差爷们。”
小乞丐一番话说得合情又合理,博得了败家陈一阵感激的眼神,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姑娘,这小乞丐说的可是真话?”官差没太轻易听信小乞丐的话,转而问向一直沉默的卖线姑娘。
“什、什么?差爷是在问我话?”卖线姑娘吓了一跳,她抬眸正好瞧见那小乞丐向她使眼神,便跟着点头道:“这位小哥说得没、没错,我们只是在讲价……”
虽然卖线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官差已经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只是讲价码,那就没其他事了,以后讲价时小声一点,别惊扰了其他做生意的人。”既然双方都说没事,那官差也不好多留。话毕,官差转身欲走。
至于败家陈这厢,一见官差走了,他也跟着抬脚欲走,但他才跨出第一步,身后却突然传出声音——
“陈公子,请您留步。”
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也让两位官差止了步,回头瞧瞧发生什么事。
“你又想干嘛?”败家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身后的官差,以为小乞丐是想等他安心后,才又给他一记回马枪。
“我只是想说,陈公子您拿了人家姑娘的丝线,还没给钱呢厂小乞丐仍是笑嘻嘻地说道,吓得败家陈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陈公子啊!买东西怎么可以不给钱呢?”官差甲乘机开口,直想抓着这机会把败家陈关进地牢里。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时忘了,绝不是存心要赖帐。”
说着,败家陈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纹银,也没瞧自己到底付了多少钱,把银子往卖线姑娘的摊子上一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得走快点啊!天知道再多留一会儿,又会发生什么事。
官差见败家陈走远了,知道没自己的事也就跟着离开。
至于看那些热闹舶人,在没热闹看以后,不知不觉间散去了七八。
“这位小哥,刚才真是谢谢你的帮忙,若不是有你出面,天知道我还要被那陈公子纠缠多久。”卖线姑娘满怀感谢地说道。
“别这么说嘛!反正大家都看不惯那个败家陈,就当给大伙儿出一口气哕!”小乞丐笑嘻嘻地从那身布袋似的衣服里,掏出一只破碗。“如果姑娘真想要谢谢我的话,就给我打点赏吧?”
“打赏?”卖线姑娘想了下,拿起刚才被败家陈抛到摊上的纹银,就要放到小乞丐的空碗里。
“姑娘,我只是个小乞丐,给我几文钱也就得了。再说,这可是你卖丝线得来的银子,怎好赏给我呢?”
小乞丐吓了一跳,没想到卖线姑娘会如此大方,毕竟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手头宽裕之人,刚才败家陈扔下的那枚纹银,应该能让她过一阵舒适日子。怎料她竟把这笔钱全赏给自己?!
“陈公子拿走的线又不值这么多钱,反正这是笔意外之财,小哥,你就拿去好了,也算聊表我的感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