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做,当然得挑最难的。」她定要挑三只让天愚心服口服的「魔族」来试,省得到时说她胜之不武。
「好,一切随你。」天愚也很好商量,任由她追加赌局难度。
喜神脸上笑容自信,问道:「赢的奖品呢?」
「上回你不是说,中意芙蕖花仙手持的芙蕖伞?我去替你讨一把来。」
芙蕖伞,并非多特殊稀罕的仙器,倒是外形讨喜,整把伞宛若一枝鲜嫩荷花结放,持伞漫步蒙蒙雨中,盛接晶莹室雨露,颇有风情。
「好呀,一言为定,」奖品从来不是重点,喜神要的,是老友一脸憋屈,双丰奉上芙蕖伞的那一瞬间快意。
「别以为你赢定,此次出的题,确实刁钴呀。」天愚好意相劝,要她多留心,千万别小瞧了。
「哪里哪里,老愚你客气了。快去讨芙蕖伞呀,等我回来拿。」她神色轻松,一副将伞视为囊中物的模样,心急火燎就要走。
「输了得替我扫一百年院子呀,」天愚只来得及追嚷这一句。
然粉嫩色身影早随彩云消失,徒留串串银铃轻笑。
第一章 魔境(1)
魔境至西,雪不融山巅,有着一处通往魔境之都的径道。
此径道,说隐密不隐密,说难找不难找,说森严不森严,无人看管,无人设禁,大剌刺在径口处岩壁上,写着--往魔境,慎。
那个「慎」字,用得很高竿。
慎者,小心, 重视,别说我没告诫过你,再踏前一步,后果自负。
虽不带半点明显恫吓,却又能妥妥吓退心存好奇之辈。
当然仍有不少人对于「慎」字的定义,并不太熟稔,还以为,只是此条径道泥泞难行,要当心步伐,于是成群结伴,等着要踏进魔境之路。
「听说魔境生有一种剧毒之果,食之,增强魔力,胜过苦苦修炼千年,本魔此次来,绝对不会空手而回!」
「我则是想去魔境拜师,学习最强法术!想当年,连仙佛都是手下败将,任由践踏欺负!」
「我的灭族死敌躲到魔境里,我为追他而来。」
径道口,三名魔头魔脑样貌的巨大雄性,正相互拆说此行目的,彼此目标并无冲突,才得以和平共处,在此围坐,烤火,吃肉干。
等吃饱喝足,养妥精神,再行穿过魔境径道。
三对泛绿眸光瞟过来,在等注视之人也发表来意,毕竟他们三只魔,与此地荒凉阴森光景,倒还合适,但眼前两位小家伙,着实很像错入禁地的迷途娃儿。
被三道眸光紧盯,嚼食着他们分来之硬肉干的两人一一
一是准备踏入魔境,大展身手的喜神。
另一只,却是她由天界下来途中,一块拎来的拖油瓶一一穷神第四代,神龄二百五的嫩仙娃,破财是也。
喜神外貌已经够稚嫩,破财又比她更小上一些,活脱脱两个奶娃娃,坐在魔境径道外,让三只魔人真想问:小娃儿,是不是抓兔子抓到迷路了?
嘴里咬着别人送的肉干,喜神不好不搭腔,合群道:「我嘛,我是准备去魔境散播喜气、散播欢乐,让他们开怀一笑。」好替自己赢一把芙蕖伞,显摆显摆。
至于破财,本是要去财神居,找奶奶领糖吃,中途巧遇喜神,听闻喜神此行有趣,吵着要跟。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又不是去魔境玩〔嗯,事实上好像应该算是〕,拖个奶娃娃多碍手碍脚,她不想替穷神带孩子。
哪知她前脚刚走,破财后脚又跟过来,她是入了雪不融山,才发现小崽子踪影。
既然驱赶不掉,只好随他。
对于自寻死路的小笨蛋,她向来只会劝一遍,一遍不听就请好自为之,她懒得多理。
闻言,三魔先是一怔,默了半晌,后则个个捧腹大笑。
「这妹子看上去正常,原来是个傻的?」一魔指着她,笑到长爪打颤。
「这是我一百六十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去魔境散播喜气散播欢乐?就你这模样?不如说是去散播嫩肉散播脑髓,给他们进补吧。」二魔看她,像在看一块软嫩香肉,加上她身旁另一只嫩娃,正巧补一双。
三魔外貌最狰狞,实则最心软,用以恶脸说软话,声嗓也掐得轻柔,但听来着实不太悦耳,有种听见猛虎喵喵叫的错觉:「傻妹子,你知不知魔境是何地?……该不会以为,是卖香馍馍的地方?啧啧啧,你快些带弟弟回家玩布娃娃,乖。」还贴心撕开自己手中肉干,将大块的递给她。
喜神也不动怒,依旧可爱粲笑,不客气地接过,看在肉干好吃的分上,随他们去说。
破财伸手向她讨一半肉干,她很大方分他。
反正不用跟三魔说得太清楚明白,他们爱笑就笑,不妨碍她做大事的。
当然,更不用向他们解释,她身旁这金毛小娃哪是她弟弟,他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喜姨」,都还不足辈分哩。
「魔境都城名唤为何,你可听过?」三魔又问,想开导开导这两只井底之蛙,能劝退更好。
她边嚼肉干,边摇头,这个她确实不知,天愚没同她说过,她也没问。
「无喜城。连城名都直接取了这个,你居然妄想去散播喜气?打消你天真的念头吧,早些回家洗洗睡了。」
「无喜城……听起来,有些扎耳呀。」有种和她作对的刺耳感。
这世间,岂容无喜,哼哼,等着吧魔境,我喜神天尊就来了。
三魔道:「可不是,魔境是什么地方,欢乐?喜悦?幸福?这些字眼哪可能存在。」
喜神又有疑惑了,问道:「为什么魔就不能欢乐?喜悦?幸福?他们居住魔境,―无战事二无侵略三无天敌四无烦恼,日子应该过得舒心快活,我想不透为何拒喜于门外。」
三魔是个有做准备的,虽是现学现卖,倒也能给娃儿们上上一课,讲讲远古故事:
「他们是手下败将呀!本该独统天下,情势上确实也占尽好处,万物皆在脚下匍匐求饶,仙与妖于他们指掌中,弱如蝼蚁,一掐就死,哪知一夕遽变,天地断开,他们因重浊魔气直坠,落入地中之地,多少万年过去,都没能爬上来,便知道他们败得多惨,换成你,你甘不甘心?恨不恨?怒不怒?火不火?」
「魔友,你同个傻丫头说这么多干么,浪费唇舌,她想去魔境就让她去,径道口又没设封印,谁都能去。」要去容易,能不能安然回来,才是本领。一魔颇有看好戏的坏心肠。
「是呀,人家志向如此伟大,说不定真能感动魔境哩。」二魔说来酸溜溜,也补上一抹劣笑。
「我这不是怕她像只误闯丛林的小白兔,糊里糊涂送掉小命吗……」面恶心善的三魔说道。
「劳这位魔兄担心了,我真的不要紧,我看起来弱小,实则还挺有本事。」喜神大言不惭,小姑娘模样却满口夸胜道强,有些不伦不类的违和,听在魔友耳里,除了逞强,也听不出其他意味。
「小妹子真敢讲,待会入了径道,你与你弟弟可别吓到尿出来啦。」其余两名魔友很不给面子,用词粗浅直率。
喜神哈哈笑出声,也不争辩,她被小瞧惯了,这等程度的奚落,杀伤力过小,不值一晒。
倒是破财,道行仍浅,藏不住心情,瘪瘪小嘴,不满地小声嘀咕:「我才不会吓到尿出来。」小孩子对这事很计较,他早过了尿裤子的年纪!
肉干吃了,闲话家常聊了,此行的正事,也该好好办办,再耗时间下去,一入夜,径道里不知会生出什么变化。
径道透不进一丝光线,明明外头犹亮,道口内,只见一片黑,瞧不见更多底细。
一魔自告奋勇,身先士卒,雄纠纠、气昂昂,大步迈入,一声惨叫作结。
二魔急忙追上去察看,身影消失于黑暗中,换来第二声惨叫。
惨叫声短且急促,只闻一声,便没了动静,喜神与三魔交换了眼神。
「我先去!」三魔不失男儿血性,即便声音有一些些抖,仍坚持不该让小女娃率先涉险。
「还是我先吧。」喜神好歹神龄虚长人家很多很多,三魔在她面前,如同稚娃,怎好见嫩魔们一只一只抢在前头送死,倒颇有点为老不尊了。
破财紧紧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豪气,小步伐迈得很勇敢。
「你何必同我这大男人相争--」三魔正欲开口反对,喜神已经将人往后方推挤,自己卡了个好位置,一脚踩入径道。
三魔只来得及伸手想阻她,偏偏仅捞到她肘际粉帛,便见她娇小身形由眼前消失。
哪里是消失?
一切都是错觉。
众人以为径道蜿蜒,―旦踏入,便得走上数个时辰,岂料所谓径道,根本不是「一条路」,而是深沉的无底洞,一脚跨进,就会直直失足下坠,教人毫无心理准备。
前两只魔的惨叫,正是如此。
喜神也没想到脚下踩空,笔直跌进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