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说:「等会儿,我们把你们放进河里,蓆子能让你们在水上漂浮一段,我们会想办法引开后面的坏人,你们尽快逃命去吧。」
阿璃和水水点点头。
他们走了三步,阿璃提醒道:「往人多的地方跑。」
柳嬷嬷苦笑,小世子真好心,这时候还提醒他们如何保命。
「多谢。」柳嬷嬷和丈夫交换眼色,她扬声道:「我们把小孩丢进河里吧。」
柳管事也拉高嗓子回道:「好。」
两人很有默契地往河边走去,正准备把孩子放进去时,背后一个冲击力道,两人跟着摔进河里。
河水湍急,两大两小转眼就被冲往下游,推人的壮汉互望一眼,怕被人看见,急忙转身往回走。
柳管事会泅水,他用力拉开蓆子,让阿璃攀住自己的脖子,柳嬷嬷不会洇水,转眼就被水吞没,她直觉反应紧抱住水水,水水无法动弹,跟着被拉进河里。
柳管事说:「你先上岸。」他使劲吃奶力气,把阿璃往岸边推。
阿璃手脚并用,用力划到岸上。
顾不得喘息,见柳管事潜进河里救人,他看看四周,找到一根成人臂膀粗的枯树干,他又推又拉,把半截树干推进河里。
柳管事在水里上下几回,好不容易才找到脚被卡在石头缝里的柳嬷嬷。
太幸运了,若不是那两块石头,她们早不知被冲到哪里。
柳嬷嬷已经失去知觉,手缓缓松开,蓆子打开,水水从里面飘出来。
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是死了吗?柳管事赶紧,一手捞起水水、一手扣住柳嬷嬷的脖子,用力滑动双脚,把人往水面带。
大雨刚过,水流湍急,柳管事的体力几乎透支。
「快,拉住树干。」阿璃在岸边大喊。
柳管事先把柳嬷嬷攀挂在树干上,一手抱住水水、一手滑向岸边,放好水水,再把树干顺着水势慢慢移到岸边,救回妻子。
阿璃想起观姨说过的,把水水放平,双掌施力,一下一下挤压她的腹部,柳管事不明白阿璃为什么这样做,但看着他笃定的表情,也跟着对妻子这么做。
不久,水水喷吐出一口水,呛咳几下后慢慢清醒。
柳管事看见水水醒来,心中一喜,这招这么管用?他也跪起来,做得更使劲。
水水张开眼睛,视线在阿璃脸上聚焦时,她想也不想扑到他身上,用力圈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惊天动地。「哇……哥哥,我好怕……」
阿璃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死里逃生,他也忍不住后怕……
第十五章 因为承诺(1)
在魏旻带回阿璃、水水和柳氏夫妻之后,不必追查,事实已经摊在眼前。
贺关没有对马茹钰做任何事,只不过将她的外宅没收,带走里头的人,并且将她看管得更严密。
他见过程祯,把事情捅破,但他没告诉程祯,马家即将垮台的消息,只命人在暗中监视,并且耐心地等待他的反应。
对于陆溱观坠崖、生死不明,程祯非常伤心,还为此大醉一场,但面对马茹君时,他戏做得十足,假装完全不知情,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不过痛到极致、忍到无法可忍,他会拿刀在自己腿上割划。
事情被报到贺关面前,他敢确定,程祯会是个成功的男人,一个对自己都可以残忍的男人,怎么能不成功?
贺关没有放弃寻找陆溱观,他的人下了山崖,找到残破的马车,却没找到尸体。
有人认为她被野兽拖走,但他不肯相信,依旧带着人在山崖下日夜找寻。
「这是好消息,直到现在,主子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凶猛野兽,这代表姑娘被野兽吞食的可能性极低。」文二爷说。
找不到人,他们只能自己制造好消息。
「直到现在,水水还没有梦见过姑娘,都说母女连心,何况水水和姑娘感情深厚,如果姑娘遭遇不幸,肯定会托梦给水水。」采茵说。
水水抬起头看看文二爷,再看看茵姨,她甜甜笑着说:「娘没有碰到不幸,也没有被野兽吃掉啊,娘现在忙得很。」
所有人都以为姑娘不在,水水会哭闹个不停,可是并没有,她还是天天过得很快乐。阿璃对她的话没有感到丝毫讶异,他剥好一颗葡萄,对她说:「啊——」
水水张开嘴巴,让哥哥把葡萄塞进去。超甜!她笑弯眉毛,凑近哥哥颊边,用力亲一下。
采茵没有被他们的亲密闪花眼,连忙追问:「姑娘在忙什么?」
「忙着跟老爷爷学制毒啊。」她把核桃糕掰小,放进阿璃嘴里。
「谁告诉你的?」文二爷问。
「外婆啊。」
采茵皱眉,水水的外婆已经去世好多年了,这孩子是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你外婆来了?」
「不是外婆过来,是我去外婆家啦。」
她喂阿璃喝一口甜甜的桂花酿,阿璃又喂她一棵葡萄。
千万不要误以为阿璃是在讨好水水,他只是在练习剥葡萄。
为什么要练习剥葡萄?因为水水外婆的书里说,十指越灵活的人、越聪明。
「你外婆家在哪里?」采茵问。
「二十一世纪,她外公也在那里。」阿璃插话。
水水扬眉一笑,对啊,外公、外婆都是医生哦,他们的家小小的,但是超漂亮,地板好滑,灯好亮,椅子好软,镜子好清楚,对了对了,她最喜欢的是电视和冰箱,冰箱里面的东西超好吃的,尤其是外婆说的垃圾食物。
唉,二十一世纪连垃圾都这么好吃,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啊。
「二十一世纪?那是什么鬼?」
「不是鬼啦,外婆说从现在开始数起,再过几百年后就是二十一世纪。」
她知道很难理解,所以外婆让她不要跟别人说,会把人家的脑袋给弄乱掉,可是哥哥很聪明,脑袋不会乱,茵姨也不是别人,她是自己人。
「所以……」
「外婆说不必担心,再过几天。」她扳动手指头努力算。「呃……十一月十一日,娘就会回来。」
十一月十一日是京城智通法师讲道的大日子。
去年的十一月十一日,贺关把陆溱观母女捡到马车上,那天是她们翻转命运的关键点。采茵见阿璃满脸镇定,悄声问:「世子爷,水水说的是真的吗?」
「对啊。」阿璃半点都不怀疑,水水外婆的书里写得很清楚,电视冰箱洗衣机,那个二十一世纪,是个充满想像力的地方。
「十一月十一,姑娘真的会回来?」文二爷很难相信。
阿璃信心满满,「拭目以待。」说着,他又往水水嘴里塞葡萄。
文二爷朝采茵勾勾手指,采茵向他靠近,他问:「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奇怪吗?」
采茵耸耸肩,他们家小世子和水水,本来就不是普通小孩。
那普通小孩长什么模样?就……就像李成功那样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贺关已经在山谷下待了两个多月,该找的、能找的地方都已经翻遍,但没有人敢建议主子放弃。
他不会放弃的,就算再找一个月、再找一年,他都不会放弃。
因为知道陆溱观没有死,她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她那么专心地等待,他怎么能让她失望?
架起火,肉香弥漫,他们打通一条路、通往外面,食物不虞匮乏,消息也不会中断,有人猜测,也许再过不久,王爷就要在崖底盖屋子了。
深吸一口气,肉香引不起贺关的食欲,他瘦得厉害、也黑得厉害,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更凌厉,面容更严肃,没有刮的胡子像杂草,覆盖住大半张脸。
他的伤向来好得很快,但这次,两个多月过去,竟还有些伤口尚未完全癒合,合身的衣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像是在战场上打过几场艰险的恶仗一般。
魏旻双手横胸站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周遭的氛围满是哀愁苦涩。
季方在主子爷跟前低声汇报,「京城那边已经开始动作,皇上处理掉几个犯事严重的马党臣官,现在正在观望马氏反应,倘若他们想做困兽之斗,皇上不打算手下留情,届时马氏只能连根拔除了。」
季方揉揉鼻子,主子爷送过去的罪证还没正式派上用场呢,那才是最致命的一击,若马相爷聪明些,知道皇上已是手下留情,懂得急流勇退,放弃多年经营,或许马氏还能留下几条根苗,若是不识好人心,反拿好人当软柿子捏,到时肯定会扎了手。
贺关明白皇兄仍然顾念母后,并不想马家灭族,可若他们还想一搏,与某些对皇位仍抱持野心的人联手,那么等着看吧,皇兄虽然仁慈宽厚,却也不是吃素的。
「京城不少人在看风向,大家都认为只要皇后的位置不变,马氏就不会倒。」
贺关微微挑眉,这么想就错了,皇后的位置当然不会变动,皇兄只会夺其权,只会逼着她断尾求生,让她保全自己,不再顾虑马家人。
如果她是个聪明的,皇兄打算留着她,安慰母后,也安抚马丞相,要是马丞相乖乖接受安抚,任由皇兄削权,自然最好,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