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文二爷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杓了。
「莫老怪?」贺关没听过他。
「他有一身好医术,曾有传言,只要是他想救的人,连阎王都收不了,可真正认识莫老怪的人便晓得,他治毒的本领比医术更高明,所以更正确的说法是,他想杀的人,阎王不收都不行。
「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是人人吹捧,可他性子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与人治病只看心情,当年老夫不过有机会与莫老怪学几日医术,一手医技便能在不少地方横行,而陆姑娘能炼制起魂丹,肯定在他身边学过不少时日。」
贺关明白了,难怪她敢放弃程祯、敢展翅,原来她有丰富羽翼,只是深藏而已。
「爷,我找姑娘谈谈?」文二爷问。
「可。」
得了令,文二爷笑得眼睛眯成线,有陆姑娘相帮,不仅仅是如虎添翼,这下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爷身上那一刀,他会让他们百倍千倍还回来。
惹谁不好,敢招惹他们家主子!没探听清楚吧,他们这群人不仅仅是跟着主子爷水里来火里去,革命情感深厚,他们谁没受过主子再造大恩,主子就是他们的活祖宗。
文二爷年纪大、阅历深,不像季方和魏旻那种小家伙,见爷清醒就哭鼻子,他感激感动,脸上依旧挂满笑意,彷佛没发生啥大事,但一个转身,想到爷的伤口,他弥勒佛似的笑脸上便出现一丝狰狞。
第八章 王爷受重伤(2)
陆溱观清醒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将近八个时辰。
起身吃过饭,她打算去看看贺关,不料文二爷上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陆溱观,他细细观察她的脸。
她的眉毛弯秀没有太多杂毛,有这种眉毛的人重情义。
她的双眸清澈明亮,两眼细长,眼尾微微上翘,此为益子面相。
她的额头圆滚饱满、额角有发,耳朵颜色白净、轮廓分明,鼻梁有肉,唇色红润……这是再标准不过的旺夫相。
难怪程祯娶她之后能够高中状元,可惜啊,他竟为马氏弃此妇,他的损失大了。
他身为王爷的资深幕僚,怎能不替自家主子爷争取这么好的女子?
他拱手躬身道:「陆姑娘,老夫是王爷的属下,大家唤我文二爷。」
「文二爷。」
陆溱观也审视对方,此人目露精光,一张笑脸看似亲切,实则深沉,这种人不会普通平庸,是贺关身边的重要人物吗?
「老夫过来,一则是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王府上下人人都感念姑娘恩情。」
「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事。」她不居功。
文二爷微微一笑,续道:「昨天姑娘亲眼看见的,不少大夫临阵脱逃,个个都怕担上责任,可没人像姑娘如此仗义。」
「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
「没错,他们那是人之常情,姑娘这可就是再造之恩了。」
「文二爷客气。」
「另外,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文二爷请说。」
他从怀里掏出紫色药瓶道:「听闻此药是姑娘亲制。」
「是。」
「不知姑娘与莫老怪有何关系?」讲到这里,他整个人兴奋起来。
「那是我娘亲的师父,曾经在家里住过几年。」
「所以姑娘是莫老怪的亲传弟子?」
「师公说这样会乱了辈分,不肯认我为徒,但确实手把手教过我制毒制药。」师公老爱摸她的头,说她有脑子、有天分。
所以马茹君够傻也够大胆,若是自己一个心性不定,她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这话听得文二爷小心肝颤个不停,手把手……几年啊……那她得有多大的本事?
「太好了!那么这事非得姑娘出手,才能防止一场祸国殃民的大灾难。」
「什么意思?」陆溱观不解,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然后文二爷开始演讲了,从若干年前的东宫之争起头,讲到贺盛、江湖人……一桩桩说得仔细而清楚。
季方的口才好,顶多是说书人等级,能够讲得高潮迭起、扣人心弦。
文二爷的口才好,是谋士等级,扣人心弦算什么?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动摇人的意志,他要是有那份心思,鼓动军队叛变都是小事,所以心地善良的陆溱观怎么扛得住?
目前满府上下最想做的事,是将贺盛大卸八块,不对他动手,不是因为害怕他身分高贵,而是要留着他钓鱼,把那群丧尽天良的匪类统统变成死人!
「……姑娘可不可以帮老夫这个忙?」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陆溱观皱眉,她曾对师公说:我不爱学害人的玩意儿。
师公回答:谁说害人的玩意儿不能救人?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不懂师公的话意,现在……望着文二爷,她有些明白。
倘若毒物能抑制某些人的蓬勃野心,让百姓不必遭受战争流离之苦,是的,害人的玩意儿确实可以救人。
在文二爷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下,她点头道:「可以。」
她肯定的回答让文二爷吞下一颗定心丸,他道:「多谢陆姑娘,另外还有一事也想请姑娘帮忙。」
「文二爷请说。」
「此计若成,王府必将迎来一场动乱,王爷伤得严重,禁不起再一次危险,我们必须将王爷和小世子送出去,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不知姑娘可否收留王爷和小世子几天?」
他的屋宅多到可以半买半相送,怎会找不到可以暂住的地方?
陆溱观看着文二爷笑得像狐狸的双眼,她知道她应该反对的,可是又听到他说——「爷的伤需要人照料,一事不烦二主,只能求姑娘辛劳些。」
若嘴皮子能杀人,文二爷的嘴皮连放火都能。
他太会说话,说得陆溱观头昏脑胀,说得她认真相信,倘若不收留贺关,自己就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大坏蛋。
在脑袋晕乎乎的状态下,她点了头。
然后志得意满的文二爷,笑弯一双狐狸眼,笑歪脖子,并且揣测起主子爷的本事,不知道爷有没有办法在短期内降服旺家女?
陆溱观终于体会到何谓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
人家都说客随主便,可霸道王爷加上霸道世子,才刚入住便反客为主,事事都是他们说了算。
「水水在那里学不到东西。」
阿璃这一声令下,陆溱观一年的束修就白缴了。
司马昭之心啊,他分明是不想让水水和李成功在一起……
她强烈反对,但阿璃怎么说、水水怎么应,什么都是「哥哥说了算」。
对于女儿的没出息,陆溱观生气了。
然后贺关说:「我解决。」
猜猜他解决的办法是什么?抓起自家儿子狠训一顿,告诉他,他没有权利影响水水的人生?这是正常的解决方法,但是这对父子都不正常。
所以家里迎进一位大儒,从此以后水水和阿璃由他亲自授课。
是谁给那对父子的自信啊?自信他们的安排,别人会乐于接受?
还有还有,她应该到济世堂坐堂的,那是她的正业,但王爷的「伤势」更重要,所以她连济世堂都去不了。幸好他无法阻止黄宜彰上门,否则新药厂的事那么多,真停摆了她可接受不了,那是她发家的想望啊。
况且说到伤势,若不是贺关身上那一百多针是她亲手缝的,他哪里看起来像个病人?
这天,魏旻到贺关床前禀事。
如果到这会儿,陆溱观还看不清楚魏旻是谁的人,就真白费了她一双明亮的大眼。
就连采茵也很值得怀疑,因为她居然知道贺关的生活习惯,居然和季方熟得像家人,居然和文二爷感情颇深……
好吧,她只能又跑到贺关面1则抗议。
「魏旻是你的人?」她这来势汹汹的问句,摆明是在质问他——你凭什么安排人到我身边?
他听出来了,却没解释,只回道:「是。」
害她不得不多费口舌问:「为什么?」
「保护。」
她刻薄地冷笑两声,问:「我是娘娘还是王妃,谁会没事跑来害我?」
然后他一句「钱知府」,就把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给堵在肚子里。
她蔫了,那确实是个恩将仇报的坏蛋,若非魏旻暗中保护,若非他打出蜀王名头,说不定她走不出那扇门。
她又问:「采茵呢?也是你的人?」
「是。」他不对她说谎的。
「为什么?」
「照顾。」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照顾自己这种事还难不倒我。」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照顾水水。」贺关说。
陆溱观又蔫了,没错,没有采茵照顾水水、整理家务,她腾不出手来做许多事。
他的话很短,却总是一针见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她只能瞪他,瞪到自己头痛,然后转身跑掉,刚进门时的气势,在走出那扇门时,消弭殆尽。
不过贺关的全力相挺,让他和阿璃的父子感情上升一大步。
在贺关住进陆家的第十二天,事情解决,该落网的落网,该抓的抓,和平山里藏了近三千人,虽是乌合之众,却不能否认他们对于偷鸡摸狗确实有几分本领,这票人若真是闹到京城去,虽掀不起大风浪,但肯定会让皇上伤透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