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腮帮子一鼓,“小姐,不用这么损人,奴婢吃的多,干的活也多,奴婢是把自个儿当驴子来使。”
“偏题了。”这丫头一说起废话滔滔不绝。
她干笑地又转回来,“奴婢去了厨房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冷锅冷灶,连一点火星也不见,奴婢没吃饭就走不动,看到昨儿没吃完的剩菜剩饭便囫囵一吞,这才有点饱意,饭菜的味道都有点馊,难以入口……”
“说重点。”
几丫头掩口偷笑,她们都了解剪秋话多的性子,开口是拉拉杂杂的废话,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说重点?”她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了,一会又继续接着说:“奴婢有力气了就捉了个人来问,原来老夫人那边身子不适,吃什么都没味道,就把将军这边的厨子全叫去了,连烧火丫头也不留,着能不能烧点有滋味的菜肴。”
原来如此,苏子晴微闭眼儿,勾起的唇角微带讥诮。“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那就多派些人去侍候,绣春,你再找十个、八个厨子给老夫人送去,每天变着花样煮食,能让夫人吃完一碟子菜我赏一两,十盘菜全吃完赏十两。”
“是的,小姐。”小姐又要开涮了。
“什么小姐,要改口喊夫人,将军的女人有诰命在身。”刚练完武的欧阳无恕一身汗地走了进来。
“啊!出去、出去,我还在净身。”苏子晴连忙往水里沉,只露出颈部以上。
黑眸一眯,燃起火苗,他沉声吩咐,“该出去的人不用本将军开口,自觉地往门口走,别让本将军送。”
“是。”绣春把手上拭湿发的布巾交给欧阳无恕,几个丫头鱼贯而出,临走时还窝心地将门阖上。
“欧阳无恕,你太可耻了,怎么可以把我的丫头都赶出去。”光着身子和他面对面多不自在,感觉很羞人。
“叫我夫君或是恕,本将军亲自侍候夫人还有什么不满的。”他拢起湿滑青丝,以不弄痛她的力度轻轻一拧。
“欧阳——”她才一张嘴,吻就从头顶落下。
“喊错一次吻一次,看你有多么盼着为夫与你亲近。”他笑得奸诈,一手滑向雪肩,没入水中。
“你……别胡闹了,白日宣淫……”苏子晴身子一软,将他使坏的大手拉出水面,就听他发出低沉笑声,如窖藏多年的陈酒,惹人迷醉。
“我是想告诉你一声,该去敬茶了。”
“啊!敬茶!”她就知道忘了某件事,原来是这个。
看看外面的天色,惊觉已经迟了的苏子晴赶紧从欧阳无恕手中抢走擦发的布巾,遮着身子往屏风后躲,高声唤丫头进来为她着衣、梳发,上点能见人的薄妆。
同时,欧阳无恕借着妻子还热着的水洗漱一番,苏子晴着装完毕的时候他也刚好系上腰封,碰碰腰上看似铜环的软剑,他向来剑不离身,七、八年来都习惯了。
“别急,慢慢来,祖母不会比我们早到多少。”要端架子就端着吧,端久了自己下不了台。
“你的意思是……”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苏子晴真的不急了,慢条斯理地插上嵌宝石金丝点翠小簪。
“果然聪慧,一点即通。”老太婆不要脸,他们也就不必给她留面子,免得得寸进尺。
她得意地一扬眉,“我天生敏慧,才智过人。”
欧阳无恕一听放声大笑,搂着娇妻不放手。
“……夫人,奴婢给你熬了莲子百合粥,奴婢放凉了,你大口吃不怕烫。”善厨艺的绣春这时端来好入口的甜粥。
“好,我先吃几口,再去敬茶,剪秋和枯夏跟在一边侍候,你们一个力气大,一个擅用毒,哪个敢轻举妄动就动手,绣春、藏冬先去用膳,等我们回来你们再交换。”苏子晴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吃完,因为煮得的够绵密,不用嚼,像喝浓汤一样滑顺好入喉。
“是的,小姐。”
异口同声的“小姐”一出,欧阳无恕冷冷一哼,几人瑟缩地干笑,装没听见的兵分两路。
当小两口携手来到认亲的厅堂,陆氏也才刚到而已,不过前后脚功夫,两人还看见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去的背影,谁知她一坐下,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责骂。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羞不羞愧,让我个老人家候了你们大半天,尤其是你,才刚进门就不守妇道,带坏我将军府门风,还不给我跪下,不跪足六个时辰不准起来。”哼!看着一副柔弱样,她哪会拿捏不住,三两句话就把人震住了。
这老太婆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敢搓磨他的女人。
怒气冲神的欧阳无恕刚一动,一只小手就拉住他,他低头一视,面色如常的小女人朝他一摇头,目露笑意。
“祖母错怪人了,天一亮孙媳妇就梳妆好等着给你敬茶,可夫君说了你年老体摔,走两步喘三步仿佛快断气,叫孙媳妇体谅你上了年纪,让你多睡一会儿别累着了,你老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孙媳妇哪担当得起……”她假意拭泪,好像老人家快不久人世。
左一句上了年纪,右一句老人家,再来个年老体衰,还加上快断气、三长两短,尚且未到五十岁的陆氏气得人都快厥过去,脸上没什么皱纹的她最怕人家说她老,长房的孙媳妇一直说个没完,宛若拿刀子往她心窝里戳。
“……孙媳妇为新妇,对将军府的一切不甚明了,所以什么事都听夫君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怎么说孙媳妇怎么做,孙媳妇一本《女诫》倒背如流,要不孙媳妇背给你听,瞅瞅孙媳妇错在哪里……”
她一开口当真倒背如流,背完又背女四书,还偏题偏到法莲经,就着经文又讲了一遍,把想插话的陆氏绕得七荤八素,两颗眼珠子都在转圈圈。
“叫你跪就跪,多嘴多舌是在忤逆吗?”定性较佳的欧阳东平一喝,扶着额头的手轻轻一揉。
“这位是?”她一脸茫然。
“二叔。”不停忍笑的欧阳无恕暗喜妻子的急智。
“啊!是二叔呀!你看起来真是年轻,点也看不出三十多岁了呢,少忧少虑活得长……”
“我才二下九。”他咬牙一瞪。
“欸!祖母真厉害,老蚌生珠,已故的公公和二叔相差十来发,不知你们两人长得相不相似,二叔也带兵吗?是否像公公一样勇猛,横扫千军,你带过多少兵……”啧!这样就变脸,一脸铁青,更猛的还在后头。
“咳咳,媳妇,二叔和我爹不是一个娘生的,祖母是续弦。”欧阳无恕在一旁提点。
苏子晴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原来是继室呀!难怪跟你一点也不像,我还以为你肖母呢!”
“我们这一房和二叔已经分家了。”他再补上一句。
她一副明白了的点头。“夫君,二叔比你更像府里的主子,吆喝来吆喝去的使奴唤婢,我都以为到了别人府上,要问对方留不留饭,饱食一顿好回府。”
正在使唤奴婢倒茶的欧阳东平忽然一僵,眼神阴沉,他还没蠢到听不出两夫妻一搭一唱的嘲笑他反客为主。
“吵什么,吵得我头痛,要敬茶还不赶快,要我老婆子给你端茶吗?”不得不认老的陆氏冷着声,眼角往上吊,一副刻薄样。
“是,就来了,祖母喝茶。”苏子晴取过自家丫头准备的茶水,无视一名紫袄嬷嬷递过来的热茶。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你去准备准备屋子,你二叔一家子要住下。”
看到新妇完全不按着先前安排的走,还伶牙俐齿的顶得她说不出话来,从未遇过这种情形的陆氏真是傻眼了,气闷到胸疼,她还得强做不在意,表示她还很健康,还能当家作主。
新媳妇都入门了,她还想继续掌中馈,自以为能牢牢掌握住年少无知的小丫头,她指东不敢往西,她说南不敢对北,仗着祖母的辈分把苏子晴捏扁搓圆。
陆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心爱的儿子归府,在家日日好,出外样样难,被强分出去的欧阳东平过得并不如意,少了镇国将军府的庇荫,谁还知道他是谁,以往和他称兄道弟的人走得一个剩。
刚出去那当头他还盛气凌人,认为不靠将军府他也能闯出一番天地,谁知在一片瓦掉下来都能砸到个勋贵的京城里他什么也不是,任谁一站出去不是某国公之子,便是一品、二品官的嫡子,再差一点出身侯府,一个都比他强上十倍、百倍。
那时他才后悔下手为何不够狠,当初在铲除大哥这块挡路石时,应该连根把小狼崽也一并除掉。
之前几次暗杀都失败,他也急了,一急就露出马脚,他说什么都晚了,已长成的侄子根本六亲不认,请来族老强行分家,又派了一百府兵亲自“护送”二房一家出府,一路送到分给他们的三进院,逼仄的宅子还没有将军府的一半大,他转个身就撞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