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人站在石槽边,检视石槽,挑起—个个银亮的物体,而后放进竹篓里,接着就有马车运走装满银石的竹篓。
那是银矿!芊芊灵光乍现。
他们应该是在挖银矿。
可是这天山穷乡僻地,根本人烟罕至,这些看来不是西域的人怎么会到这山里采矿?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根本是宋人,可……这里是西域啊!他们为什么挖矿?
以前在京城她记得挖矿的工作好像隶属皇帝身边亲信的大官管,肥水不漏外人旧嘛,有钱当然国库藏。
只是就算是京城方面要派人来采矿,应该要知会地方父母官呀!更何况此地不在宋境内,而她也没听爹提起过,否则依爹那种贪财的性子,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可以捞大油水的机会,就算不能污钱,起码可以收管理费。
还有挖矿怎能随意挖?虽然银矿也有私人的,多为制作首饰珠宝用,就算开挖也有一定限制,银锭分官银和私银,官银都会在银锭底刻上铸造的时间,而私银是开放给银庄刻印,严格的限额,一般市面流通多为官银。
要知道钱不能乱铸的,要是铸太多会搅乱货市,严重造成通货膨胀,影响社会经济,人民生计,造成朝代局势动荡不安,无法弥补的后果。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让她差点叫出声,是年昕舜!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有看走眼,芊芊用力揉揉眼睛,拨开覆盖视线的杂草,她探出头仔细瞧。
真是他!
他怎么跟那些人有说有笑?难道他跟他们也是一伙?芊芊心中迷惑,懊恼着距离太远,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私心下她希望他不会骗她,她相信他不是最近一连串命案的罪犯.
她决定上前一探究竟,匍匐移动,忽然瞥见身旁有许多盘根纠结的树根正裸露在光凸凸经挖凿过的山壁上,她随手抓—个粗如碗口的树根,毫不犹豫的慢慢攀爬向下。
第七章
山窟中平坦处,忙碌的人依然继续开凿挖矿的工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骑马来到这矿坑。
“爹,你怎么来了?”一个獐头鼠目的高瘦男子走上前。
“维仁,进度如何?”福态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抚髯,他正是巫家老爷,东镇第一富巫大富。
“很顺利。”巫维仁眼微眯,微妒的评估巫大富身边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英俊潇洒得让他很刺眼,他可是东镇上第一美男子,多少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怎么可以有人比他俊?“爹,这位公子是……”
“我来介绍,这位是黄公公身边的人,年公公,这次被派来视察我们挖矿的进度的;他是我小犬巫维仁。”每次挖矿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私下进行中没遇到阻扰,相信事成之后黄公公肯定不会亏待他!
英俊男子倨傲的睥睨,“你好。”接着便看也不看巫维仁,佯装四处看看,而他正是年昕舜。
原本他是要上巫府察访,结果却碰上巫大富,会当上黄公公信差全是阴错阳差被巫大富误认,于是他就将错就错。
从他们对话,他记得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覆手遮天,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污了不少钱,只是没想到黄公公除了在朝廷污钱,在这隶属西域的天山还有矿产事业,想必是见不得光的事,伪造官银图利,这样看来黄公公的油水不少,或许可以找个时间上黄公公府上坐坐顺便捞捞外快。
而巫大富的背后势力就是黄公公,否则凭他一个脑满肠肥,连人都认错的市侩商人怎么能成为东镇巨富?
无怪乎所有赴东镇就任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动他,巫大富也因此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那么久。
年昕舜总算明白为何这些人必须封山,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在山里挖银矿,私铸官银,可是灭门死罪。
“你好。”巫维仁冷淡的颔首,拉过巫大富到一旁交头接耳,“爹,黄公公是不是不相信我们?为何每隔一个月都差人来巡视?上次派来那个黑衣人老大不客气的,傲慢又干涉东、于涉西的,嫌我们动作慢吞吞,还对我们颐指气使大小声,连巫总管都受不了”
“维仁,小声一点,让黄公公的差使听见就不太好。”巫大富紧张兮兮的压低声音。不时回看年昕舜。
年昕舜回觑他从容的一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而敏锐的耳聪早将他们对话—字不漏的收纳。
“怕什么?要不是这些年有我们父子俩在帮他捞钱,他哪能在他的皇宫大苑过他的太平日子,壮大他的势力。”
“黄公公对咱们家有恩。”
“去他的恩!他什么也不用动手,在这忍受风吹日晒挖矿的可是我们,凭什么我们挖到的白花花银子要分一半给他?”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黄公公打点一切,我们偷铸官银的计划哪能进行那么顺利,都没有人发现。”
巫大富就是怕自己儿子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才不得不亲自送黄公公的差使来巡视,以免他跟黄公公的差使起冲突,毕竟黄公公势力无远弗届,他们合作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可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坏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过,你的这些抱怨我也捎信跟黄公公提了一下,所以这次他就派其他人过来啦!”
“派谁都一样,一副骄矜傲慢的官腔,不把我们当人看。”巫维仁抛给年昕舜一个不屑的眼神。
“维仁,上次发生的意外要不是有黄公公跟前的人帮衬打点,我们在山里挖矿暗铸私银的事就会曝光。”
“我们找人来假扮年,人人都迷信怕死,谁敢上山?而且我还在山路上埋下杀手对付那些企图上山的人,怕什么?”
“但这次听说就个姑娘不怕死的上山,还把我们的人打成重伤,至今还找不到那位姑娘的下落,不是吗?”巫大富盯着有些心虚的巫维仁,“别以为爹在府里就不知道山里发生的一切。”
“爹,你说的是霍家千金,我查过,她没什么好怕,我已经花钱请杀手组织,要他们派高手来摆平她。”
“是吗?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不只会牵连到黄公公,到时只怕你我性命不保!”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巫维仁撇撇嘴,咕哝低语,“黄公公有什么可怕?天高皇帝远,他管得到这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还是去招呼黄公公派来的贵客,我去揪出姓霍的女人解决她。”巫维仁说杀人仿佛像在谈论天气。
“那个姓方的丫头是个很好的饵。”巫大富眼神浮现狠戾杀机
“不行动地。”巫维仁忽然大叫。
巫大富眯起老眼,“维仁,你该不是对那个臭丫头动了真感情吧?我不是告诉过你,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女人可以宠不能爱,只要有钱有权,你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但她不一样。”巫维仁狼狈的低下头,回避父亲犀利的目光。
“这次你用计将姓方的丫头弄上山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绝不能放她下山坏了我的大事。”
“我知道。”
“还有,那个姓霍的丫头得赶快处理掉,在她爹派兵大举搜山之前一定要把她……”比出一个杀头的手势。
“你们在聊些什么?”年昕舜一副很感兴趣的走上前,心里暗吃了一惊,他们准备对芊芊不利!
“没什么,年公公,都是一些小问题,小犬已经在处理了。”巫大富朝巫维仁使个眼神让他离开,免得年轻气盛的他惹了祸。
”真的吗?黄公公很惦记这边的情况才派我来看看。”年昕舜伪装出被阉的“公公”声调,傲慢且无礼。“希望别出什么差池才好,否则我对黄公公那边可不好交代。”
“我知道,请黄公公放心,我们这边的情况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巫大富陪笑着,拉着巫维仁打躬作揖。
“那就好。”
年昕舜环顾四周,尘土飞扬,因为发掘到银矿,使得原本绿意盎然的山差不多被铲平,处在天山的年居然毫无知觉,今儿个要不是芋芊拿出那锭银,加上他拼凑起被杀人灭口的假年兽临终吐实,他直觉猜到要支持铸造官银,非需要雄厚的财势以及强大的靠山不可,直觉的想到姓巫的老狐狸,而且那个假年兽临终说了一个“巫”字。
“真是的,都顾着说话,忘了请年公公坐下,”巫大富卑微的矮半截身体,指着不远的一个临时搭起的茶棚,几张桌椅,家徒四壁。“小地方简陋,还望年公公不弃嫌,不过我们已经找人来搭建临时居所供公公歇脚了。”指了另一边正大兴土木的工程。
看来是上位公公的杰作!年昕舜猜着,四处张望,随着巫大富踱进小小的茶棚,正欲落坐时——
“来,给年公公奉茶。”他招来一名小厮呈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