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只是觉得,那日侯爷对民女的一番话该有所回复才对。」鞠清子道:「今日确实是故意带我家相公来此,为着给侯爷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从前如何待你的,你真不介意了?」奚浚远焦急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辙,又换来一纸休书?」
「从前的事,民女渐渐记起了一些。」鞠清子低下头道:「当初是民女赌气在先,强迫相公写下那封休书的,并非他情愿。」
「怎么可能?」奚浚远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记清了?是他说的吗,他在骗你吧?」
「侯爷,」鞠清子抬头与他四目相触,「侯爷对民女也算有几分了解,凭着民女的性子,我若不愿意的事,别人能强迫吗?」
他身形一僵,一时间得他无言以对。
「民女是真心想回到相公身边,即便刀山火海,亦无怨无悔。」鞠清子道:「侯爷,虽然你是出于一番好意,但也别再劝了。」
奚浚远还想说什么,却喉中阻塞,满怀希望而来,此刻却无比绝望。他低声道:「清子,你真的还喜欢他吗?」
「别忘了,我是棒子女,」她答道:「一生只爱一个人。」
第十一章 好一桩巧遇(2)
他的眉心忽然涌起痛楚之色,仿佛白昼的强光突遇阴霾,挥之不散。
其实,她的理论,只对他说了一半,棒子并非一生只爱一个人,比如她,从前爱着她在现代的未婚夫,可现在,心里却全部都是眼前的他。
棒子专情,正因为如此,当一段感情濒临绝境,便会毅然斩断情丝。她的许多读者都曾冋过她,棒子是否不会离婚?她都口答「不,如果棒子发现自己的婚姻走不下去了,会马上离婚,而不会像老虎或者鸡那样,脚踏两条船」,所以,棒子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也是最实际的。
假如奚浚远真是棒子,她便不担心他了,或许他会为了她痛苦一时,但绝不会一世,因为当棒子 现自己爱慕的对象「不可得」时,他就会放弃。
刚才,她在他面前展示了最大的「不可得」,告诉他自己另有伴侣,他定会知难而退。
假如,他知难而不退,那么他就肯定不是棒子,而是老虎,或者鸡。
多偶的男人才不会管你可不可得,反正他们追求女人的方式就是广撒网,逮着一个算一个,逮不着他们也有别的女人,不必付出成本代价,也没什么损失。
而棒子是实心实意追求一个人,付出自己现阶段的所有,因此当他发现「不可得」的时候,他会撤退。
此时出刻,她希望浚远自难而退,但愿她的判断准确——
从前,每当读者问到「怎么样才能得到幸福的爱情」,鞠倩倩总回答「别看罗曼史」。
她所推崇的进化心理学,一切以基因为出发点,恋爱、结婚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基因,换句话说,她坚信人类的本质是自私的,爱情只是为了自己,但罗曼史里往往写的是牺牲,因为爱对方,不顾自己的利益。
假如相信了罗曼史,那人就忽了人类的自私本性,当与伴侣发生争执的时候,就会非常愤怒,觉得他不爱你。
其实,他仍然爱你啊,只不过,他肯定更爱他自己。
所以要认清这一点、接受这一点,才能真正和睦地与对方相处,不会作他为你牺牲的白日梦,心态才能真正的平和。而当你不索取、不无理取闹的时候,你的伴侣反而会敬重你,所谓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如此,两性关系才会得到真正的和谐。
鞠清子拒绝奚浚远,正因为如,他若跟她在一起,势必会做出巨大的牺牲,而人性本质自私,越是牺牲,他对她的怨念就多一分,天长日久,爱会变成憎……
坐在船头,河面上凉风四起,她虽然穿着棉袄,但依旧瑟瑟发抖。
离开京城已经大半日了,这个时候姑母应该已经发现她失踪了吧?大概牵挂她的人,如今也剩姑母了。这一刻,她内心累积的安全感片甲不留,又恢复到她堕入这混乱时空的最初日子,无比仓皇。
满是薄雾的天气,阳光微弱,隐约只看到岸边的芦花,稀稀疏疏的。
「这位娘子,前面是隋县。」船夫对她道:「今夜我们这条船要停靠在隋县,你大可上岸去走走。」
她本来也没有目的地,只想南下便好,去一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如此且行且停,倒也惬意,就问:「那我今晚就在县城找个客栈住了,请问明儿什么时候开船呢?」
「巳时一刻。」船夫答道。
说话间,船已停靠在码头,鞠清子收拾了包袱,便跟着人潮往前走去。
隋县算是京城附近一个大县,从商者云集在此,十分富庶。
已至黄昏,鞠清子急需个地方落,她抬眼看到一间客栈,环境还算整洁,便匆匆迈了进去。
「这位娘子,打尖还是住店?」柜台后坐着一位老板娘,热情招呼道。
「住店,」鞠清清子答道:「不过,先要几个小菜填填肚子。」
「你是从京城来的?」老板娘笑道:「放心,我们这里的菜色,绝不比京城差。」
「那就清炒两个小菜,再要一盅汤吧。」她瞧着老板娘是个精明人,想来不必细说,也能把招菜给她端上来。
「好,我就这吩咐厨下去做!」老板娘答道。
鞠清子抬眸之中,却见老板娘手里拿着一本像是《周易》一类的书,这让她十分好奇。「怎么,老板娘对风水八字之类也有研究?」鞠清子不由问道。
老板娘道:「哦,我闲着没事,也帮这县上的人家算算,谈不上有多大研究,不过在我们这里也够用了。」
这么说来,这老板娘不只开店还兼算命?呵,生意做得挺广啊。
鞠清子饮了一口热茶,饶有兴趣地与对方闲聊,「在京城算命的太多是先生,鲜有女子。」
「其实啊,我不过是替人算算姻缘。」老板娘道:「比如这里哪家姑娘要岀阁,就替她与未来的姑爷合合八字,如此而已,跟京城的先生可差得远呢。」
她这么一说,鞠清子也就明了,想来,算得准不准倒在其次,姑娘家大半是来找她聊私房话的,倾诉一下婚前的苦恼,或者对婚姻的恐惧,借着算命的由头,缓解的却是人心。
「老板娘——」忽然,门外有人唤道。
「哟,是墨玉啊。」那老板娘立刻招呼道,看起来对方是相熟的客人。
这墨玉一副丫鬟的打扮,不过周身服饰倒很得体,就算是丫鬟,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只听墨玉压低了声音,「我家小姐来了,店里可方便吗?」
「今日没什么客人,就一个小娘子,刚从京城来。」老板娘笑道:「请你家小姐进来吧,别怕。」
墨玉点点头,又看了鞠清子一眼,确定四周无碍,这才转身出去,扶进来一位纤纤弱弱的美人。
老板娘连忙迎去,「黄小姐,快,快请坐,日暮风寒,可别着凉了。」说着,她合上了店铺的大门,四周顿时暖和了许多,她又殷勤招呼,「我叫伙计去生炭火,再煮碗姜糖汤圆,待会儿咱们坐下慢慢聊。」
一时间,伙计忙进忙出,没一会儿,东西便齐备了,鞠清子的菜也端上来了,她一边动着筷子,一边偷听邻桌的动静。
老板娘道:「黄小姐,你的八字我已经替你合过了,怎么说呢……有好也有不好。」
「这么说,不算太合?」那黄小姐紧张道。
「我呢,实话实说,是有些犯冲。」老板娘道:「别的还在其次,却见有一道血光之灾的迹象,这倒让我迷惑了。」
「血光之灾?」黄小姐与她的丫鬟不由瞠目结舌。
「怕不是算错了吧?」墨玉连忙道:「我们未来的姑爷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家里开钱庄的,哪里会惹上什么血光之灾?」
「这紫微斗数上说,与他的生意无关,终归是家宅不宁的缘故。」老板娘道。
「家宅不宁?」黄小姐凝眸。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呢?」老板娘问道。
黄小姐与墨玉面面相觑,犹豫了好一阵子,方道:「实不相瞒,他原娶过一个娘子,后来休了妻,我总担心这里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鞠清子心中一紧——她们说的,该不会是司徒功吧?
这里是隋县,眼前这位小像像是富贾之女,而司徒功家在京城,又是开钱庄的,也有一个被休的前妻……假若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老板娘一脸难以置信,「黄小姐,恕我直言,黄家也是咱们隋县首富,小姐要嫁什么样的人不成?对方纵然是京城的人子,可家里不清不楚的,如何嫁得?」
鞠清子觉得这位老板娘也是个热心人,一般帮人算命,都会说些好听的,拿了钱便成,可她竟敢道出其中利害,想来很有良心。
「我只是觉得我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门第相当。」黄小姐咬唇道:「他为人也甚是大方,待我很不错,除了有个前妻之外也没什么错处,男人妻四妾是正常的,何况一个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