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七来了?」延国夫人正在窗下逗着鹦鹉,「我才念叨呢,也不知他有没有给我这鸟儿带些饲料过来,谁想人就到了。」
「夫人安好。」冯七连忙行了礼,「今儿带了好些东西呢,鸟儿的饲料自是不会忘的。」
延国夫人回过头来,瞧了鞠清子一眼,对杨嬷嬷道:「这就是你方才提过的卖婆?」
「是的。」杨嬷嬷冲鞠清子招招手,「来,见过夫人。」
「给夫人请安。」鞠清子乖巧地屈膝行礼。
「怎么侯爷忽然打发你来送东西?」延国夫人半眯起眸子,「你家卖的东西特别好吗?」
鞠清子斟酌道:「回夫人,侯爷大概是看我比较细心,所以赏了这个美差。」
「哦?你如何细心?」延国夫人依旧是那般淡淡的语气。
「比如,今日给夫人送的鸟食里,加了些炒干的鸡蛋黄,会使这鹦鹉毛色更加亮泽鲜艳。」鞠清子答道。
「是吗?」延国夫人倒是一怔,「嗯,看来你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一旁的冯七帮忙道:「夫人,这位鞠娘子确实善解人意,秋月也经常提起她的。」
「哦……」延国夫人彷佛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就是秋月说过的那个娘子,上次给你们两口子劝架的那个?」
冯七讷讷地道:「对,正是她呢。」
「这么说,你也识得高兰郡主?」延国夫人对鞠清子道。
「因为民女做的这个生意,京中大户人家多半都认识。」鞠清子颔首道。
「侯爷就是瞧见鞠娘子给郡主添置的首饰不错,这才想到要她给夫人捎点东西的。」冯七在一旁帮着解释。
「侯爷与郡主是近关系如何了?」延国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冯七道。
鞠清子微笑着保持沉默,呵,果然是母亲,终究会关心儿子的婚事。
「这个……」冯七支吾道:「说句实话,郡主脾气不太好,侯爷不太喜欢与她亲近。」
「脾气嘛,慢慢来吧。」延国夫人道:「你从前也常说秋月气不好,现在和她不也挺好的吗?」
「那都多亏了这位鞠娘子。」冯七道。
「你都说是她的功劳,我倒好奇了,鞠娘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家秋月改了脾气?」延国夫人似乎马上对鞠清子有了兴趣。
鞠清子借机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冯大哥夫妇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对夫妻,所以就算争吵一时,终归有和好如初的一天。」
「再合适不过?」延国夫人反问:「何以见得?因为他?都是在王侯府里当差的人?」
「身分地位并不是最重要的,合适才是。」鞠清子笑道:「秋月是『鸡』,冯大哥是『棒子』,两人合该在一起。」
「什么是鸡和棒子?」延国夫人乍听之下,一头雾水。
「回夫人的话,民女把人分为三种类型:棒子、老虎、鸡。」鞠清子解释,「鸡呢,指的是漂亮又能言的人,秋月姊从小就伺候高兰郡主,是郡主身边第一得意之人,自然漂亮又能干。」
「哦,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延国夫人不由笑了,「那冯七呢,怎么就成棒子了?」
「棒是指实心实意的人。」鞠清子解释,「冯七哥为人老实,虽然有时候与秋月姊姊起了争执,爱拿孩子撒气,但终归还是个对媳妇忠心不二、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所以鸡配棒子是再适合不过了。」
「哦,」延国夫人似乎明白,「这么说,老虎与鸡也很相配吧?不过一物一物的道理罢了。」
「老虎与鸡,老虎镇得住鸡,所以在家里是老虎说了算的。」鞠清子答道:「女人在家里说了算,终究能活得幸福些,这也是民女劝说秋月与冯七哥好好过日子的原因,若冯七哥是头老虎,或者也是鸡,那民女就不劝了。」
「这便是你说的合适吧?」这番话彷佛给了延国夫人极大的启发,只见她发怔久久,忽然感慨道:「不过啊,这棒子太过老实,日子过久了会觉得无趣,冯七,你可得当心了,秋月将来说不定会对你不满意的。」
鞠清子猜想,估计延国夫人想到自身的处境,毕竟她同样也是鸡女嫁给棒子男的类型。
因为她自己便是如此的,现在,就与奚浚远的父亲有嫌隙。
「真的吗?」冯七不由着急了,「鞠娘子,你说说,真会如吗,那该如何是好?」
「这天底下啊,只有棒子是最值得嫁的。」鞠清子从容道:「男人若是老虎,那便会娶三妻四妾,若是鸡,那根本就不想娶妻。」
「不想娶妻?」延国夫人瞠目,「为何这样说?难道……生得俊美、能言善道的男子,这辈子就不成亲了?」
鞠清子继续道:「通常呢,鸡男只顾自己享乐,对后代一般不太负责,夫人你想想,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男子,一般都是鸡,或者宫里男宠式的人物,或者到处游玩的文人骚客,这些人,他们可曾重视过后代?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只图一时玩乐倒也不错,居家过日子可就惨了。」
延国夫人心内似有触动,半晌都无法回过神来。
「咳、咳……」一旁的杨嬷嬷佛听懂了弦外之音,清了清嗓,对鞠清子道:「鞠娘子果然有些见解,难怪侯爷如此筼识你,专门给你介绍生意呢。」
这话提醒了延国夫人,她抬眸对鞠清子瞧了又瞧,「你倒说说看,本夫人像是哪一类人呢,棒子、老虎,还是鸡?」
「民女与夫人初次见面,不便定论。」鞠清子莞尔道:「日后若常送东西来,走动得勤了,才好说吧。」
延国夫人点点头,「好,那日后你就来这儿多走动走动,我新搬来此地,日常用度也是缺东少西的,你就多送些货物过来吧。」
「是。」鞠清子垂眸行礼之间,嘴角偷偷浮起一抹笑意。
费了这半天的动,说了这许多话,目的就是如此,只要延国夫人肯让她常来,日后不论什么事,都有希望。
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劝得了延国夫人,但每次多说一句,只言词组便烙印在对方的心里,水滴石穿,渐渐会起作用。
呵,来日方长。
第五章 再见前夫(1)
「回侯爷,」鞠清子道:「杏霖街那位夫人已与民女渐渐相熟,民女相信,终有一日会劝动她的。」
「那就好。「奚浚远饮着茶,始终看着窗外,忽然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她道:「你也坐下来吃些点心吧。」
「民女不敢。」鞠清子连忙道:「民女给侯爷回了话,这就要回家去了。」
奚浚远抬手阻止了她,「天色还早,这也不是在我府里,不必拘束。」
今日奚浚远约她到品茗轩见面,这品茗轩是京中颇有名气的茶楼,听说不仅茶好喝,点心也特别可口。
「你们女子最喜欢吃甜食吧?」奚浚远忽然道:「不如你给我推荐几样点心?」
「呃……」鞠清子一怔,「民女没什么见识,这品茗轩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出色的点心。」
「第一次来?」奚浚远抬眸瞧着她,「你家不是住这附近吗?怎么,从没来过?」
「我家?」鞠清子错愕地道:「我家在五里街,侯爷大概是搞错了……」
「你夫君不是叫司徒功吗?」奚浚远冷不防地道:「司徒府就在隔壁街没多远的地方,怎么你从没来过品茗轩?」
天啊,他这是暗地里把她的事打听了一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前夫司徒功就住在这儿附近。
鞠清子身子僵住,强抑住内心起伏,半晌才镇定道:「民女在夫家……前夫家时,足不出户,所以不曾来过这里。」
「本侯起初十分奇怪,你明明是姑娘打扮,却又说自家了人。」奚浚远直言道,「原来,还有这一番委屈事。」
「民女在这附近只住过半年。」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况且前夫不喜我抛头露面,哪有机会来此茶楼小坐呢?」
「想来,那位司徒公子待你确实不好。」奚浚远彷佛对她有些同情,「坐下吧,好歹用些茶点,这里的豌豆黄很有岀名,方才我已给你点了一份。」
所以,方才他是故意试探她,才那般说的吧?
鞠清子低头说:「民女隐瞒了家事,只因民女害怕丢脸的缘故,还望侯爷见谅。」
奚浚远浑不在意道:「本侯只是一时好奇,托人去打听了一二,不过别怪本侯说句难听的话——你自己的婚事如此不幸,何以教别人男女相处之道?」
呵,他还真是一针见血,一开口便戳中她的痛处,但鞠清子笃定地答道:「因为民女婚姻不幸,所以深知不幸的原因,以此来警醒他人,岂不正好?」
她这话不卑不亢,说得自信,倒是让奚浚远大为意外。
「有道理,」他思忖片刻,颔首道:「听冯七说,你曾劝和过他跟他娘子?冯七那娘子我也见过几次,仗着是高兰郡主的贴身丫鬟,趾髙气昂的,平素冯七没少受她的气,不过近日她却渐渐改了这脾性,两口子变得恩爱起来,颇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