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下还有四、五个汉子,年纪都同赵建硕差不多,但穿着打扮上看,明显比左右客位的两人差了一分。
最邻近门口的末位,蹲了一个半大少年,小脸晒得漆黑,咧嘴露岀一口白牙,眼见谢娇娘与赵建硕进来,他立时跳了下来,笑着嚷道:「哎呀,六爷,大伙儿等您半晌了,我要去后院,三爷偏拦着!」
谢娇娘脸色爆红,有些羞恼的了赵建硕一眼。
这些人明显都同他关系匪浅,昨晚又住在家里,偏偏他一个字都没说,害得她还以为家里没人,牵了手进来。
赵建硕收到媳妇控诉的眼神,唇角翘了起来,牵着她继续往里头走。
他这副模样惊得门口那半大少年,嘴巴张大得几乎能塞下一颗橘子,「六……六爷笑了!」
红脸汉子开口呵斥道:「大惊小怪什么!」他嘴里虽这么说,眼角瞄向赵建硕紧握着谢娇娘的大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面的白衣书生狠狠摇了几下扇子,可惜的咋舌,「这么美貌的小娘子,怎么被老六……」
赵建硕正好路过他面前,脚轻轻一动,不知怎的白面书生的椅子就猛然倒了下去。
「哎哟,老六,不过开个玩笑。啊,我的腰!」白面书生狼狈的爬了起来,哪里还有方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众人纷纷拍着桌椅大笑,一时间堂屋里分外热闹。
谢娇娘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怨怪赵建硕瞒了她,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些人显见有几分铁血江湖的味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赵建硕在战场上结交的兄弟,还是江湖朋友了。
最后还是那红脸汉子发了话,「好了,都坐好,别吓到你们六奶奶,等行了礼之后再玩笑也不迟。」
那门口的半大少年听了这话,立刻蹿了出去,很快端进来一壶茶和几个杯子。
主位中间的方桌上,蒙了红布的两个灵位被揭开,一个写着「江湖孤女梅红岭」,另一个则写着「月主宋之问」。
赵建硕眼眸扫过两个灵位,眼底添了三分悲色。
谢娇娘点头谢了那名少年,同赵建硕捧了茶碗跪倒,先把茶碗奉到灵位前,末了磕了三个头。
「义母、师傅,这是孩儿的妻子,以后安身立命,会一直陪着孩儿的女子。求义母和师傅在天之灵,保佑她平安康健。」
谢娇娘虽然不知道别的女子成亲,跪翁姑的时候夫君会说什么,但显见不会如赵建硕这般把媳妇放在嘴边。
她心里滚烫至极,鼻子一酸,冲口就跟了一句,「义母、师傅在上,谢家娇娘在此立誓,从此跟着六爷,甘苦与共,福祸共享,不离不弃。若有违背,愿受刀剐火焚之苦。」赵建硕怔了一瞬,随后紧紧握了她的手。
屋子里一时安静至极,众人再望向谢娇娘的身影时,除了好奇多了三分敬重。
拜完了灵位,谢娇娘才开始给众人敬茶。
那红脸汉子叫陈琼,排行为三,被称为陈三爷。
他爽快喝了谢娇娘的茶,抬手放了一个红封在托盘里,哈哈笑道:「我还没娶婆娘呢,不知道你们女子喜欢什么东西,不如直接包两张银票,弟妹进城,自己添些对象吧。」
谢娇娘望向赵建硕,眼见他点头,这才笑着道谢,「谢三爷厚赠。」
「不谢,不谢。你可要同老六好好过日子,早些生下小子,还有一份大大的采头在后边呢!」
陈三爷被谢娇娘的笑脸晃得脸色更红,随口说了一句,惹得众人都抗议。
「三爷怎么漏了底,这可不公平,各位兄弟还没成亲呢,本来六爷就占先了。」
「哈哈,好,是我失言,等会儿喝酒:我自罚三杯。」陈三爷大笑着,总算把众人哄了过去。
倒是轮到那白面书生的时候,谢娇娘以为他必定要为难,没想到他却是安静地喝茶,末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玉佩,是两枚套迭的红玉鸡心佩,可以套在一起,也可以拆分出来。
谢娇娘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待得赵建硕点头,她小心地收到荷包里,惹得那白面书生笑得得意,挑衅的望向赵建硕。
可惜赵建硕根本不搭理,谢娇娘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道:「这是郑通,唤他老五就好。」
谢娇娘哪里好当真唤老五,一声「五爷」,听得白面书生扇子摇成了风火轮。
其余几人都是陈三爷和郑通的护卫兄弟,谢娇娘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分,还需要护卫,却也一样奉了茶水。
几人方才嚷得大声,这会儿却有些腼腆,各送了一纸红封。
唯独那个半大少年跳起来,接了谢娇娘的茶水一口喝了,笑嘻嘻道:「六奶奶,我是庞大山,以前是六爷的兵,如今跟着我义父住呢,以后有事您尽管让人去喊我,我立刻就到。」
谢娇娘喜欢他模样机灵,收了他的小红封就道:「都是自家人,以后叫我嫂子就好。我不知家里人这么多,没有什么准备,待得过几日我做套衣衫给你,好不好?」
庞大山欢喜得不行,刚要点头,却见赵建硕眯了眼睛,于是赶紧改口,「不,不,我衣衫很多。」
谢娇娘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心里好气又好笑,于是转身向众人行礼,笑道:「方才收了兄弟们的贺礼,却是没有什么回赠,实在失礼,不如中午我下厨,亲手整治一桌好菜,各位兄弟留下吃顿便饭如何?」
「好,弟妹爽快!」陈三爷第一个拍桌子应下,其余众人也立时相应。
谢娇娘同赵建硕点点头,转身出了堂屋,把空间让给这一群兄弟。
她特意回后院换了一身粗布衣裙,系上围裙,包了头发就去了灶间。
这大院赵建硕买回来之后未曾改动,前主人是个会享受的,家里有仆人伺候,上下下几口,因此灶间很大。
靠墙一溜大灶,足有四五口,旁边还有两个小炉子,三层的森板架子上摆了瓶瓶罐罐,还有昨日剩下的蔬菜,里侧的气死猫长柜里则摆了碗碟与两块腊肉。
谢娇娘盘算着,这么多男子,必定要做几道菜,却犯愁没有寻到鲜肉。待得寻了半晌,她才灵光一闪,赶紧跑去井边。
果然,井口吊了一个大大的竹篮子,里边不但有猪肉,还有一副猪肝、两块豆腐、一块羊肉。
她正奋力往外扯着筐子,突然被人扯了裙子,惊慌之下回头去瞧,就见谢蕙娘正白着脸,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
「大姊……」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谢娇娘吓了一跳,忙问。
谢蕙娘愣住了,眨巴眼睛反驳,「家里无事啊,倒是大姊,不是要跳井吗?」
谢娇娘听得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大妹头上,「你这傻丫头,我刚成亲,好好的日子不过,跳什么井啊!」
「那我看你在井边……不是姊夫对你不好吗?」谢蕙娘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心虚。
谢娇娘翻个白眼,又转身去扯井里的筐子,等那满满一筐的东西提上来,谢蕙娘的脸色更红了。
「好了,来了就别走了,我正好缺人手帮忙。家里有人吃饭,帮我准备饭菜。」
谢娇娘直接把妹妹抓来打下手,谢蕙娘哪里敢不应啊,否则回去说给何氐听,她定要被打死。
「好,我听姊姊的。」
这姊妹俩平日在家就一起做饭,配合无间,一个烧水热锅,一个摘菜切菜,因此不过一个时辰就做了八菜一汤,外加大锅白米饭。
蒜泥白肉、腊肉炒豆角干、爆炒猪肝、回锅肉、孜然羊肉、锅塌豆腐、焖酱小杂鱼、大拌菜,还有一大盆添了蘑菇的豆腐羊肉汤。
堂屋里众人说着话,原本还很热闹,但随着灶间里的香气飘进来,免不得都走了神。
庞大山忍不住,仗着年纪小,第一个跑去灶间打探「敌情」。
见到热腾腾的饭菜,他很是惊奇,「六奶奶,这都是你做的?」
谢娇娘听得这个称呼,总觉得别扭,好似生生把她叫得老了几十岁,于是道:「以后叫我娇娘姊姊就好,饭菜都好了,帮我摆桌椅啊。」
「好,六……娇娘姊!」庞大山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跑掉,惹得谢娇娘和谢蕙娘一阵好笑。
谢蕙娘道:「娇娘姊?这叫法也是别扭啊。」
谢娇娘没有心思再理会,赵建硕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案板上的大小盘子,眼底暖意一闪,伸手替谢娇娘扶了扶有些歪的金步摇,说道:「辛苦你了。」
谢娇娘指指偷笑的妹妹,有些脸红,「蕙娘来给我帮忙。」
谢蕙娘赶忙道:「家里娘还等着我呢,我这就回去了。」
赵建硕却拦了她,嘱咐谢娇娘,「给娘和两个妹妹带些饭菜回去。」
其实谢娇娘早就准备好了,但听到这话还是分外欢喜,笑着点头,「好。」
赵建硕这才转身端了两盘菜出去。
谢蕙娘同谢娇娘打趣两句,欢欢喜喜地拎着装了饭莱的篮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