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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呼一声,脸色苍白如雪,只能望著一脸凶恶的他。在凶恶的表情下,她是不是看见了他心上不曾痊愈的伤?

  她不恐惧,只是哀伤。

  风行健误解了她的低呼,笑声由口中逸出,那声音竟类似於猛兽的嘶吼。「他们挥刀杀人,老弱妇孺,壮丁奴仆,无一幸免,八十几口人全被戮首,尸首扔入湘水中。这些,就是魏家众多财富的开端。」魏江所赚来的每分钱上,都沾著鲜血。

  八十几口人?这数字议芙菜全身一颤。为什么不多不少,偏偏是八十几人,与长庆殿那一夜死去的人数相仿?

  「这就是那群盗匪的由来?他们全是幸免的遗孤吗?」她握住他的指掌,摸索到他肌肤上残留的旧日伤痕,没有将话问得分明。知道即使问了,他也绝对不会松口再多说什么。

  想到他经历的痛苦,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从她的眼中纷纷坠落。

  难道,这样的悲剧没有尽头吗?他在阳间的这几世中,总是不断经历这样的痛苦。沾在身上的血债,一世多过一世,只会增添,不会减去,苍天何时才能放过他?

  或者该问,他何时才肯放过他自己?

  风行健没有回答,许久之後才又开口,疯狂与痛苦又被理智覆盖,他恢复了冷静。

  「他们必须以死偿罪。」他下了结论,宣布那些人的死罪。

  芙叶只能望著地,在他的指掌下颤抖著,无法遏止心中蔓延的绝望。他这么坚决,是否从魂魄中,就根深柢固的恨著负过他的人?

  问尽天地,追究他的前世今生,她无疑才是那个负他最多的人。她不禁要怀疑,倘若他其的想起了前世种种,真的听得下她的道歉吗?是否还来不及说出只字片语,他已用那把利刃,了结她寄托荷花而生的残魂?

  「死亡并不可怕,肉体上的痛楚,其实十分短暂,真正可怕的折磨,是永无止尽的懊悔。」她低声说道,紧闭上双眼,体会著只有她才知道的苦痛。那痛苦,已经折磨了她千年之久。

  最可怕的折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魂魄一直活著,陷溺在无穷的悔恨中,难以逃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懊悔带来的折磨有多可怕。

  「那些恶人不会懊悔]他冷漠的断言。做了恶事的,就全都该死,关於这点他坚信不移。

  「恶人不会懊悔,但是罪人会。并非做了恶事的,就全是恶人,有的时候,做了恶事的,只是无知的罪人。」她徐缓的说道,低敛眉目,双手轻轻颤抖。

  有太多的罪人,只因当初的一念之差,从此之後万却不复。

  例如她。

  听不下她接近求情的话语,风行健不耐的撒唇,大掌滑入她的长发中,另一手制住她娇小的身子,将她安置在心口。他的唇准确的找到她的,靠在她染了血的唇边轻摩。他们的吻里有著绝望,有著她的血。

  「你说得太多了。」他嘶声说道,双手落在她的衣襟上,无心慢慢解褪,他用力的一撕。

  寂静的夜里,有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发出一声无助的低吟,惊慌的注视他,无力抵挡他的癫狂。是先前提及的血腥往事,让他变得疯狂,急切的想寻求遗忘吗?

  花罗撕裂後,雪白的肌肤显露在烛火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大掌抚过柔软的肌肤。连拿间的南,也与许久前相仿——

  这是初次,还是温习?就连她柔软的身子,也让他有著熟悉感。他绝望的吻著她、拥抱她,在黑暗的欢愉里翻腾,将她的身躯当成唯一的浮木。

  他褪下衣衫,黝黑的肌理强健有力,上头有无数的伤,象极了一头野生的猛兽。褪下衣服後,连年代也模糊,他更像是她记忆中那个男人。

  不只是像,分明就是他。她的戎剑,她倾尽神魂爱恋的男人。

  英叶无处可逃,在床沿瑟缩著,被拖入他的怀中,颤抖著承受他无尽的癫狂,他引起的火焰包围她、烧灼她。

  她仰起透著红晕的娇靥,露出雪白的颈,如丝如缎的黑发散了一地。烛火盈盈,照拂著两人,她闻见酒与荷花的香气。

  她辗转轻吟,如被擒住的无助鸟儿。他是猎人,而她是他的猎物。

  激烈的、烦惑的、软弱的、疲倦的欢愉。她软弱无力,在被褥间扭动著娇躯,不知是在挣扎,或是迎向他的狂热。

  一点一滴的,她的血液也被他染得烫热,久远前的情欲,慢慢的流淌在她的血脉中,欢愉从陌生,徐缓的变为熟悉。他虽霸道,却总不会伤了她月儿悄悄隐没进云中。夜,更深了。

  第九章

  惊扰她平和梦境的,是火光,还是人们的惊叫声?

  一醒来,被褥已冷,风行健不见踪影,而窗棂之外火光筑然。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这问宅邸里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惊叫声四起,有好几声叫声在最高亢处,被硬生生截断,而後陡然变得寂静,连喘息声也不可听闻。她全身一震,想起了最不愿意想起的一幕。

  依稀记得,在云梦大泽的边缘,那场最後的战役时,她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也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是乱贼闯入了吗?

  芙叶走下床铺,只穿著单薄的衣衫就奔人庭院中。院中无灯,连原有的灯笼也全被砍灭,她盲目的走著,直觉的知道,该往哀号声最密集的那处寻找他的身影。

  哪处有最浓稠的血腥气息,他就该在那一处吧?

  她奔走到大厅上,那儿已是一片狼藉,在华贵的器皿间,溅了大量的血,好多人躺在血泊中,而更多人瑟缩在墙角,身上尽是刀伤。仔细一看,那些人全是先前纵酒享乐的高官,才一日不到的时间,转眼就已伦为阶下囚。

  站在大厅中央的,是一群黑衣的男人,眼睛全是嗜血的冰冷,手中持著刀,虎视胱胱的看著群聚在墙角的高官们。这些乱贼闯入魏府时,竟寂静得没半点声响,如夜里陡然来袭的狼群,任何人都无从警戒。

  风家马队全无踪影,妄想反抗的人,都被杀尽了。达官贵人们,全被驱赶到大厅上,只穿著单薄的衣衫,尽数都是被从枕席间强拉出来的。此刻,有人求饶、有人哀号、有人咒骂。而黑衣人们沉默以对,只拿那双眼睛,静默的盯著。

  杀意凝聚,烛火映过锋利的刀刃边缘。蓦地一闪,让人心惊胆战。

  门前,出现了一个纤弱的人影,与大厅上的残酷景况形成强烈对比。

  一瞬间整室都沉默,众人都回头,目光凝聚在芙叶身上。那张绝美的容貌上,没有半点惊慌,仍旧平静如昔。她对满室的种种都视而不见,略略搜寻後,就只看定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衣,面容上蒙著黑布,只看得见一双凌厉的黑眸。他的发上,有著一条石青色的带子。那带子绑成简单的结,是她亲手绾上的。

  芙叶无所畏惧,笔直的走向他,一身素白的她,梁足走人满地血腥,不知是谁的血溅在裙上,点点如细碎的浮花。她望著那双无底的黑眸,无视众人的错愕,以及满室的血腥。

  即使天地都覆灭,她也能认出,那该是他的眉目。

  她踏过遍地血海,笔直的走来,纤弱的身子轻颤著,那双清澈的眼里却见不到半分畏惧。早在心中起誓,就算包围他的是激烈的怒火、灼烫的恨意,她也要来寻他那男人静默的瞅著她,而後扯下蒙面的黑布。

  当蒙面的黑巾扯下时,大厅上传来一阵不敢置信的喘息。倒卧在地上,等著被宰割的人们瞪大眼睛,错愕的望著那人。这个男人,本该是他们的救星。

  「风行健!」始终沉默不语的魏江,率先吼出那个名。他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绽露,俊美的眉目如今因愤怒而狰狞,丑恶得有如修罗恶鬼。

  在风行健扯下布巾的瞬间,他脑中豁然开朗,这才明了自己是踏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原来,这才是风家马队的真正身分,他想要避开灾祸,亲自聘了风家马队入府,哪里知道,这竟是引狼入室。风家马队就是官府始终缉拿不到的神秘的盗匪,他亲自将最想取他首级的人,领进了府内。

  风行健低头荃著缓缓走来的芙叶,嗜血的残忍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光彩消逝得太快,几乎就要让人以为,那抹情绪的波动只是幻影,而非真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的温度。

  「你去何处,我就跟你到何处,不论水火、不论生死,我都会跟随著你。」她凄楚的一笑,不在乎他全身散发的杀意,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贴上他的胸口。

  他黑衣上的血,染了她一身,一朵」朵,都是璀璨的血花。

  早就从他恨极的目光口吻中猜出,他先前所说的,关於被残酷的杀灭的种种,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他的切身经历。只是,她料想不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选择在今晚就执行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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