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还没捂清楚怎么回事,面色不善的嬷嬷已经像抓小鸡般抓住她,随着纤腰款摆的王洁月,穿过重重回廊,进入王洁月客居的院落。
“洁月小姐,请不要戏弄喜儿了,缠足是要在幼年的时候缠,怎么可能到了我这年纪还能缠足了”喜儿被丢在一张大木椅上,不安的看着四周。
这处院落没有集霞楼精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窗棂与门扉士都悬挂着厚重的锦被,像是要阻绝外面的声音。
也或许是要防止房内的声音传出去喜儿挣扎着想要下木椅,四周却徒然出现四个中年女人,上前用力按住她的手脚。
王洁月缓慢的走到喜儿身边,掀起湘裙,微笑的看着那双穿着绫袜的天足。“能缠的,绝对能缠的。你可要感谢我的一番苦心啊,为了帮你缠足,我特地从京城里偷偷请人进魔堡,花费了好些银两呢!”她伸出手,让一个嬷嬷搀着她坐到角落的椅子上,之后优闲的端起茶碗。“喜儿,你可要忍一忍啊,这是为了魔堡着想。”
喜儿被压制在木椅上,看着面色阴沉的嬷嬷们,她恐惧的想要逃离。
是曾经偷偷希望过自己能够缠足,但是等到真正面临时,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间,千金小姐们袅袅娜娜、莲步轻移的姿态,看来不再那么吸引人了。
“洁月小姐,请先缓一缓,让我再想想。”她挣扎着,边说边喘气。
王洁月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想的?我好心要让你这头假凤凰能端得上台面,免得丢魔堡的脸,你还要想什么?”一丝最冰冷的微笑跃上嘴角,她挥手下令。“嬷嬷们,可耍帮喜儿姑娘缠一双漂亮的小脚啊!”
喜儿挣扎着,云鬓散乱,长长的黑发落在木椅上,缠绕着她苍白如雪的面容。
一个嬷嬷眼尖,瞄见喜儿贝壳般的耳完美无瑕,伸手粗鲁的固定住她的头,仔细端详着。
“洁月小姐,这女孩甚至没有穿耳。”
王洁月耸耸肩,茶盖沿着杯缘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唇边的微笑更冷、更阴邪。“那就顺便帮她穿吧!”
嬷嬷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根五寸长的金针,不怀好意的靠近喜儿。其余的人则是将喜儿死命的接住,不让她移动分毫。
恐惧像是巨大的魔爪,牢牢的抓住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费尽了力气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嬷嬷们的手。犹记得小时候住在破草庐的老婆婆告诉她,没有穿耳的女孩下辈予还会是奴才,那时她冲动得想自己拿针在耳朵上穿几个洞,好脱离奴才的宿命。然而如今,她恐惧得只想逃。
正在慌乱时,拿着金针的嬷嬷上前来,用指头用力搓揉喜儿的左耳。搓得洁白的耳朵开始泛红发烫。不留情的拿起金针,狠狠的一针穿过。
剧烈的疼痛迎面袭来,喜儿尖叫一声,感觉耳朵像是被撕裂般。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幸亏被四个嬷嬷扶住,不然大概已经摔下木椅。
“住手、住手,我不要了。”她喊叫着,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怎么,忍不住吗?想当千金小姐,这可是必须的。”帮她穿耳的嬷嬷冷言冷请道,在她的右耳又搓揉了几下,也是一针直过。
喜儿疼得眼中泪花乱转,此刻她几乎愿意付出十年的性命,只求能够脱离这些嬷嬷的魔掌。在最危急的时刻,她无可抑制的想起卫殒星,差点要开口喊出他的名字求救。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深的烙在她的神魂中,使得她在急难时就只能想起他。
那天在偏厅,他不是曾经出面救过她吗?当他阻止王洁月的责打时,有一股暖流滑过她的心间,那是感受到被疼宠的甜蜜。然而,现在她如此的痛苦,他又在哪里呢?
穿过的耳流淌着微量的鲜血,嬷嬷取来铅粉涂上,简单的止血,又在伤口上揉了揉,拿了一副翠羽宝珥给她戴上。
沉重的宝珥使得伤口更加疼痛,喜儿不敢再摇晃头部。两耳火烧般的疼痛着,轻晃头都,就感觉宝珥的重量在撕扯脆弱的伤口。她看着围在身边的嬷嬷们,开始怀疑自己会死在这些人手中。
接着另一个嬷嬷取来准备好的一匹白绫,搬了个矮凳,在喜儿的腿前坐下,以利落的手法将白绫从中撕开。嬷嬷先将喜儿的右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褪去了她足上的绫袜,洒些白矾在她的足缝内,将五个脚趾紧紧靠在一块儿,之后用力的将脚面曲作弯弓状
喜儿疼得直冒冷汗,右脚疼得像是已经被锐利的刀剑削去般,她再也忍不住,奋力踢动着双腿。从小就打杂跑腿,她的力气可不是一般千金小姐比得上的,嬷嬷们没有防备,被她挣脱开来。
她踢倒了两个嬷嬷,笨拙的跳下木椅。被折拗的右脚在触地的瞬间,疼得让她差点要以为此刻踩的不是平地而是刀山。
“该死的,给我栏下来。”王洁月正愉快的欣赏着好戏,怎么容得了好戏的主角脱逃?
喜儿颠跛的逃到门边,狼狈不堪的披散长发。身上的衣衫全乱了,她恐惧得无法理会,只想着要快些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她再也不敢奢求什么,再也不会对缠足有什么幻想,只要能够逃出去,就算是要让她回去做跑腿丫鬟都行。
扑在雕花木门上,她用力极打着。“来人啊,快点来救我,我不要缠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喊叫着,像是被追到绝境的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捶打。但是门上覆着厚厚的锦被,她的呼救声全然被阻绝在内。
几只手臂不死心的将她拖离门边,再度拉回木椅上。恍惚间,她只能看见王洁月冰冷的微笑,疼痛再度袭上双足,从前对于缠足的渴望,在此刻想来,就像是一个尖锐的讽刺。
有了上次被她逃脱的经验,嬷嬷们这次无不用尽全力,费力压制住喜儿的身子。
白绫牢牢的捆了两层,弯成小巧的金莲,再拿着针线上来密密缝口,一面狠命的紧缠,一面密缝。
忙完了右脚,嬷嬷擦着汗,再将喜儿的左脚提到膝上,仔细的洒了白矾,握住脚面准备一气呵成,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喜儿已经疼得失魂,紧闭着双眼,等待着即将袭击的疼痛。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预期发生,她似乎听见激烈的撞击声,以及女人们惊慌的叫声。身上的压力在瞬间全松开了,她软软的滑落到木椅下,以为自己已经昏了过去。
昏过去也是好的,最起码不用再承受那么可怕的疼痛。她用仅余的神智想着。
一双手臂谨慎的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怕碰疼她般小心翼翼,温暖的胸膛熨烫着她汗湿的脸庞。男性的指轻柔的拭去她耳上的血迹,迅速将那副沉重的宝珥取下。
她在朦胧间,彷佛听见某种安抚的低语。她听出是卫殒星的声音,却又不敢确定,低沉的嗓音里,有着让她陌生的焦急。这会是他的声音吗?他的语调从来都是冷淡的,还带着一点嘲弄,不停的逗耍着她。而如今传人耳中的声调,却潜藏着无限的关心。
“殒星?真的是你?”喜儿昏乱的睁开眼,忐忑的确认,看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她用尽所有力气攀住他高大的身躯,害怕他只是她因疼痛过度而产生的幻想。
“没事了,没有人可以伤你。”他轻柔的说道,疼惜的拥抱她。
喜儿的身躯整个放松,险些要昏厥过去。确定他的出现后,她终于能够松懈下来。有他在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惧怕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教,她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安心的啜泣着,泪水滴落在他身上,潮湿了两人的衣衫。
“她们伤了你?”他眯起黑眸,仔细的审视怀中虚弱的喜儿。
幸亏他半途折返,怕喜儿在魔堡里闷坏了,想带她回京城一趟。回到堡内遍寻不着她的踪影,直到一个服侍王洁月的丫鬟吞吞吐吐的说,看见王洁月以及两个嬷嬷架着喜儿到这里来。
远远就听到她呼救的声音,他的心像是被针刺般疼痛着。没有浪费时间,来到门前伸掌一劈,轻而易举的就将雕花木门劈成碎片,看见众多嬷嬷围着喜儿,拿着白绫折磨她时,他险些失去理智,当场要了那些人的性命。
若不是怕伤着喜儿,或许他真的会出手,轻易的解决在场的所有人。即使是女人也罢,伤了喜儿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我的脚好疼。”喜儿边哭边说,像是要哭出所有委屈。她不是软弱的人,只是幻灭以及疼痛的双重打击让她接近崩渍,在他提供怀抱时,就只能全心的依赖。
殒星神色一凛,锐利如鹰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那黑眸里有着类似妖魔的可怖,让所有与之接触的人感到头皮发麻。被王洁月请进魔堡的嬷嬷们早就看出情况不对,惊惶失措的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