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瑶心疼他们,伸手拍拍他们的小脑袋,这才点头,「是啊,这院子的主人要搬去南边同儿女团聚,院子要找卖家呢,我正想跟爹娘商量把院子买下来。」
「哎呀,太好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任月月蹦跳着就去喊了院子里清洗盆碗的爹娘,一家五口聚在烛火下,很是有些认真又兴奋的看着任瑶瑶。
任瑶瑶放下手里的帐册,亲手给爹娘倒了茶水,这才说道:「娘,今日您们不在摊子上的时候,房东王大爷正巧过去了,他说,最近打算去南边同儿子一起过活,这院子就打算卖掉。我琢磨着,咱们住这里已经习惯了,而且离辉哥儿读书的学堂也近,不如索性就买下来,你们觉得如何?」
「买下来当然好,」刘氏搓着手,眼里三分欢喜七分担忧,「但是,这院子要多少银子,怕是很贵吧?」
任大山倒是没有说话,自从闺女大病一场接管家里的大权开始,他就极甘心的交出了一家之主的地位,搬来城里后就更是如此了。
在他看来,走到如今,只要一家人平安喜乐就好,更何况闺女真是个有能耐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自然是万事都好。
任瑶瑶晃晃手里的帐册,笑道:「这些时日,摊子上的生意虽然淡了些,但是红白喜事订烧饼的却多了,帐上已经有四十两银子,王大叔要三十五两,足够用了。」
「那……就买!」刘氏扫了一眼儿女和丈夫,一把拍向桌子,「咱们以后就在城里安家,再也不回任家村了。」
「哦,我们有家了,我们有家了!」
任月月和辉哥儿立刻欢呼起来,兴奋的满屋子跑个不停,惹得刘氏笑骂他们别碰倒了脸盆架子和桌椅。
任瑶瑶笑咪咪喝了一口茶水,第一次品出了那苦涩后的浅浅余香。这就是生活的滋味吧,苦尽甘来……
第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2)
王大爷许是多年未见儿孙,很是惦记,第二日接了消息就催着任家去府衙办理文书,交银钱。
任瑶瑶同任大山一起,拿了家里所有存银,最后换了一张薄薄的房契回来,但那份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再次踏进家里,刘氏已经把院子彻底拾掇了一遍,连青石地板都用水刷洗得像镜子一样。
一家人都是好久没有说话,抱在一起抹了眼泪。
这个半旧院子,从此就是一家五口真正的家了,不是任家老宅的牛棚,不是二奶奶家的猪圈,也不是村口的草棚,不是祠堂的厢房,是他们可以随意跑跳,随意吵闹,随意生活的地方。
晚上,任瑶瑶亲自下厨,刘氏打下手,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
任大山倒了两碗酒,端起来敬了跟着他受苦受累多少年的刘氏,直接把刘氏哭成了泪人一般。
任瑶瑶难得调皮一次,偷偷也倒了半碗喝掉,结果没一会儿就发现家里人都长了两个脑袋……
刘氏哭笑不得的背了闺女进屋安歇,心疼的给闺女擦脸擦手,一下下的拍着,心头万分感谢上天没有收去闺女的命,否则家里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任瑶瑶朦胧间,好似又回到了前世,感受到了父母眼里的怜爱,兄姊的心疼,还有无力抵抗病魔的颓废,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爸妈,哥姊,我过得很好,你们放心……我想你们……」
刘氏听不清闺女嘴里嘟嚷什么,还以为她白日里累到了,手下拍得越发温柔。
周福可是得了主子嘱咐的,对任家买院子这般的大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第二日亲自带人送了贺礼过来,依旧是以实用为主,大到装米面的大缸,小到绣线针头,张罗得齐全至极。
任家上下欢喜又觉得受宠若惊,任瑶瑶也是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倒是周福人老成精,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任瑶瑶也就红着脸收下了,想要问问隋风舟的归期,终究羞涩的不好出口。
周福暗自偷笑,出门的时候还是补了一句,「我们少爷来信说一切顺利,若是不出意外,再有一月就能回来了,让姑娘照顾好自己,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好,谢谢周叔。」
任瑶瑶脸上热得几乎都能煎鸡蛋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周福,扭头又对上了父母弟妹狐疑的目光,只好扯了个借口躲去了屋里。
不说任家五口买了新院子,千般欢喜,万般自在,只说任家老宅里,冯氏的老爹就在衙门当差,碰巧那日看到任大山父女买院子,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告诉阌女一声,这事便在任家材里传了开来。
这些时日任瑶瑶也不再经常回村了,她早就把新演算法教给村里新请的年轻先生。
孩子们早起读书,午后学演算法,虽然不是任瑶瑶亲自教的,但能学这些也都是托她的福气,村人们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
而对于任家老宅那几口人,众人就都没有好话了,任大义借口苦读,不肯教村童,任全又因为喝花酒欠债被打得下不了床,若不是他们这般样子,村里也不会还要每月多花几百文请新先生,特别是几个把隋风舟送来的银钱当做自家所有的族老们,简直看他们是极不顺眼。
所以,听说任家五口买新院子的消息,村人不过是感慨几句,任家五口得了自由,如今越发活得有个人样了。
但任家老宅却是炸开了锅,多少年来,冯氏就撺掇着婆母去县城里买院子,一来是回娘家方便,二来也是惦记城里繁华,谁知道她儿女都养得马上要嫁娶了,却依旧窝在任家村,反倒是当牛做马一般的老二一家进城买院子。
狂猛燃烧的嫉妒之火,几乎烧红了她的眼睛。
「呜呜,娘啊,这事您可得做主啊,先前全哥儿被人欺负,要老二一家帮忙垫几两银子,他们死活说没有,这才把全哥儿打得多少日子都不能下床,如今呢?人家一出手就花了几十两买院子,这简直是没把咱们当一家人啊!我们还好,老二一家不理也就算了,可您是老二的亲娘啊,把屎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他怎么能这么不孝?」
任大义紧皱了眉头,有心说几句,到底还惦记着肚子里那少得可怜的圣贤教导。
冯氏恨得咬牙,又添了一把猛药,「过几日,老爷就要进京大考了,出门在外,怎么也要多拿点银子傍身吧,万一路上短缺了吃食用物,坏了身子,耽误了前程,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可是说到关键之处了,陈氏手里虽说还有一些银子,但终究有些舍不得拿出来,否则任大义这时候早就在京城花天酒地了,哪里还会留在家里。
「是啊,娘,您若是手里银钱不够,不如去老二那里看看,他既然有银钱买院子,想来手头应该也宽绰。」任大义终于开了口。
陈氏本就是把儿女都当财产的人,所以二儿子一家的院子自然也是她的院子,银子是她的银子,若是能拿到银子给老大去京城大考,她手里不多的银钱便不用动了。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事,于是,第二日一早踩着刚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陈氏就带着老大夫妻进城了。
辉哥儿咬着姊姊蒸的包子,背着背包正往门外冲,没想到迎面就见到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吓得傻愣在门口,半晌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就是一巴掌,「小畜生,见了长辈不知道磕头啊,谁教的规矩?简直一家子下三滥!」
辉哥儿自小就被打骂长大,刚过了几日好日子,这般突然又挨了打,之前累积了无数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任家所住的巷子多半都是些做小生意的人家,平日忙碌,但也都是热心肠,常互相帮把手,特别是任家来了以后,不说当日就送了点心给邻居们,生意上也是不少帮衬,旁边的柳家,一日总要送到摊子上两桶豆花,前边卖杂货的刘家也同刘氏认了干姊妹,附近的孩子同任月月和辉哥儿也都玩得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傻,众人自然待任家五口更好了。
如今早起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得辉哥儿的哭声,就有几家开了院门来看。
陈氏本就打着大闹一场的主意,见此便抡起了巴掌,越发打得辉哥儿抱着头惨叫,「小畜生,让你没规矩,打死你这个下三滥!」
隔壁柳家大嫂看不下去,上前护着辉哥儿,骂道:「哪里来的老不死,怎么随便打人家的孩子?」
陈氏怎么可能吃亏,杈着腰就骂起来,「我是他奶奶,我打死他都是应该!你是哪里来的多嘴驴,放什么闲屁!」
柳家大嫂气个半死,众人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忽然任家门里一盆脏水泼了出来。
陈氏等三人因为站在石阶下,正好被泼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