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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沐英雄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昨夜,沐姑娘已下山离去。」他笑言。

  沐英雄顿时失神,一会儿后才被怒火烧得跳了起来。「紫鸳怎么可能下山?!她如此娇弱,平常没人陪着,连房门都不出一步的;她怎会话都不交代一声就自己跑下山去?」

  「但她真的下山了。」

  「放屁!一定是你将她给藏起来了,快将我女儿还给我。」火上心头,沐英雄一把揪起商子任衣领,拥有屠牛之力的拳头眼看就要揍上他脸面。

  「寨主,你将他打死了,就没人知道紫鸳小姐的下落了。」为免喜事变丧事,跟在他后头的二当家,急忙阻止悲剧发生。

  「我……」沐英雄气呼呼地喷着火气。「你快把我女儿交出来。」

  「小生说得句句属实,沐姑娘真的下山了。」早知事情会演变至此,因此商子任处变不惊、温和依旧。

  「还敢撒谎!」沐英雄揪起他的衣襟,死命摇晃着。「别以为老子不敢杀官,你再不将紫鸳的下落说出来,老子宰了你。」

  「小生没有说谎,沐姑娘确实昨夜下山去了。」商子任给摇得身子骨快散了。

  「还不说实话!」沐英雄气极,把他扛起来像摔布袋似地又摇又撞。

  「唔!」呻吟一声,商子任快昏了。「是……真的……」

  「寨主、寨主。」二当家一把抱住沐英雄发狂的身子。「他已经昏过去了,你快放手啊!再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沐英雄不甘心,又狠狠摇了商子任两下,才气呼呼地摔下他昏迷的身子。

  「格老子的,紫鸳到底被他给藏到哪儿去了?」他悔不当初啊!若早知读书人个个黑心肝,就不给女儿招个文人夫婿了。「紫鸳、紫鸳,俺的宝贝女儿,你到底在哪里?」

  二当家低头见商子任颀长的身躯软绵绵地瘫在地上,那两片爱笑的唇虽紧抿着,却因习惯性地上扬而残存着一抹微弯的弧,再配上一张平凡的脸孔,乍看是不出色,但瞧久了,却十足的舒服。

  这样一名斯文儒雅的书生,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辣手催花的薄情郎;紫鸳小姐的失踪应该另有隐情吧?

  「紫鸳、紫鸳蔼—」沐英雄满屋子冲撞,不过盏茶时间,一间漂漂亮亮的新房便给毁得面目全非。「俺的宝贝女儿,你快出来啊!紫鸳。」

  「寨主,你先冷静点儿。」二当家试着安抚他,以免他发起狂来,整座寨子都给他拆了。「或许我们可以另想办法逼商子任说出紫鸳小姐的下落。」

  「他肯说吗?」涕泗纵横的沐英雄就像个三岁小孩般无助。

  「试试看嘛!」见他终于不再发狂,二当家微放下心来。「读书人都比较软弱,尤其商子任,一看就知是个没脾气的滥好人,应该很好说话才是。只要咱们多下些工夫,定能逼他说出紫鸳小姐的下落。」

  「是吗?那……」沐英雄有如溺水者捉到浮木般,紧紧攀住最后的一线生机。「要用刑吗?」

  「什么?」二当家一愣。「寨主,商子任只是个文弱书生,我怕他挨不了重刑,两、三下就会去见阎王的。」

  「我又没说要打他、砍他,不会害他性命的。」

  「那寨主的意思是……」

  「我想把他吊在寨子口,他一日不吐实,便吊他一天,除了水之外,不给他任何食物,他这么软弱,或者吊一个时辰便会乖乖招供了。」他语含自信。

  二当家却好生不安,事情真有如此简单?低头再瞧一眼昏迷于地的商子任,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书生并不如外表一般软弱。

  第3章(1)

  夜半三更,四下无光的山道上,一马一人、疾行如风。

  「不愉快!该死的,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愉快的心情?」沐紫鸳嘴上诅咒不停,手上的马鞭更是飞舞迅速,催促着马儿往前跑,片刻不敢稍歇。

  作梦也想不到,她筹备多年的闯荡江湖计划只施行了五天、五天耶!便告夭折了。

  这一切全是商子任那浑蛋的错。

  「明明就叫他要尽速下山的。」结果她在山脚下的栖凤镇里等了五天,天天对着那条该死的山道发呆,他,却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一走了之,美丽的自由就在前方对她招手,她却……惦着他、念着他,在没确定他的安全前,她的腿硬是不肯迈离栖凤镇半步。

  然后,匆匆五日过去,她几乎可以确定那蠢蛋商子任准是不忍不告而别,遂等在山寨里,任由她老爹兴师问罪。

  「不知道他死了没?」她咬牙,太清楚她爹冲动的性子,一恼火起来,管他天王老子,照砍不误。

  她坐立难安,脑海里全是他死无全尸的惨状,然而虽想上山救他,偏偏又心有不甘。她干么对一个白痴念念不忘?他甚至在她离去时,没吐出一字半句的挽留语耶!

  「浑帐、浑帐、浑帐……」她否认自己在记挂他。

  可是她现在在干什么?不要命地飞驰在回家的路上,好玩吗?!

  「才不,我是因为听到传闻,许仲言越级上告知府大人,五道坡上的『大风寨』为恶甚剧,恳请派兵剿灭。我想救寨子,才回来的。」她告诉自己,今晚的一切行为与商子任概无关系。

  「那些读书人都是呆子,也不想想,『大风寨』立寨五道坡二十年,前无屏障、后无靠山,任何人只要有心想找,都可以上寨里一游;但多年来,寨里的兄弟始终与山下百姓相处愉快,没人有兴趣找对方麻烦,为什么?」沐紫鸳破口大骂。

  「那是因为寨里的兄弟全是守信知义的血性汉子,他们劫财却不劫命,偶尔遇到天灾人祸,还会运粮下山济贫,附近一府三县的百姓都知道,与其说『大风寨』是个强盗窝,不如说那里是处救济所,专门收容一些因一时失误犯下罪恶,遭律法黥面,无颜回家乡生活的可怜人。」

  「只有许仲言那笨蛋看不清,请不动知县就告上知府,非寻『大风寨』晦气不可,我真后悔上回只赏他一块小石头当见面礼,再让我碰到他,非打得他变猪头不可。」叨叨絮絮的,她不停念着许仲言的错,宁可让心底挤满对许仲言的不满,也不再被那股因商子任而起的焦躁感控制她的心。

  「姓许的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呢!走着瞧,有朝一日……」咒骂顿在唇角,她的注意力被山道另一头的「大风寨」给吸引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寨子口的木柱上,一道黑影正随着徐徐吹来的晚风摇晃个不停。

  心跳顿停,她紧拉缰绳、停住马匹,滑下马背后,往寨子口方向一步步行去。半晌后,她来到寨子口,胸口绷得像要炸裂似的,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息。

  「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她虚弱地说,竟没勇气抬头一看究竟。

  「该死的!我在干什么?」她拼命地深呼吸,是好是坏,总得求得证实吧!

  她奋起毕生的勇气,缓缓抬眼。「不——」

  那是商子任,虚软的身子毫无生气地挂在木柱上。

  「商子任!」她提气,飞身上树。

  适时,一道月光穿破乌云,射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面容。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整个人一阵晕眩。「为什么?」眼眶好热,心痛得像有人正一刀一刀地割着它,但她……流不出泪来。

  「我就说你是个傻瓜吧!」她咬牙,割断绑住他的绳子,抱着他飘身落地。「你为什么不逃?我不是叫你快走吗?白痴——」

  她用力摇晃着他,他没有反应,一副虚弱得快断气的样子。

  不敢再迟疑,她扶他坐起身,双掌抵住他背心,一股充沛内力源源不绝地输入他体内。

  「人家不都说傻人有傻福,你这么傻,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抖着唇说,明摆着是在安慰他,其实更想说服的是自己惶惶不安的心。

  打被吊上寨子口后,商子任的神智一直困锁在层层浓雾中,见不着光明。

  日升月落对他再无意义,他只是等着,心平气和等待勾魂使者降临,带走他的生命。

  如果阎罗王问我是怎么死的,我该如何回答?一瞬间,他曾想过这问题。

  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飞起来了。难不成我不是下地狱,而是荣登西方极乐?可浑沌的脑子怎么转,也想不出这一生中干过何等好事,促使他得以一登西天?

  会不会待会儿他们就发觉请错人,再一脚将我踢入地狱?果真如此,他希望他们能够踢轻一点儿,因为他的身体好痛,痛死了。

  才这么想着,一丝激光冲进脑海。等一下!死人会感觉痛吗?不可能吧!

  缓缓蠕动一下。「唔!」阵阵揪疼撕裂四肢体肤,真的好痛耶,不是作梦。

  「商子任!」一声惊喊倏然响起,柔软的音调好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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