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我怕黑,很怕很怕。”她缓慢的说道,在哭泣之后情绪变得较为稳定。“我回到家后没有看见半个人,黑暗充斥着四周,我没有办法呼吸。在我小时候,只要一停电,爸爸就会赶到我身边,替我挡去黑暗带来的恐惧。”她深呼吸着,因为想起父亲而难过。
“为什么怕黑?”他询问着,炽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仔细的磨挲着,不带任何的情欲,只是想安抚她的恐惧。
“在我小时候,爸爸忙于工作,总是把我交给保母。我贪玩,躲在衣柜里等着,以为保母会来找我。我等了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见了,当我觉得无趣想推开衣柜门时,衣柜的门不知被谁从外面锁起来。我在衣柜里又哭又喊,哭到嗓子都没有声音了,还是没有人发现。”回想起幼年时的恐惧,浣纱更往他的怀里靠去,深深的呼吸着,想让内心平静些。
柯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她,给予她支持。其实在他内心里,除了怜惜外,也有着深浓的眷恋。他回想起数年前父母双亡的情况,他冷静的度过那一切,直到今日看见浣纱因为父亲的过世而崩溃时,他的心感受到久远前的伤痛。
伤痛无法自行痊愈,只会被忽视或是被深深的埋藏,但那些悲哀像是一根细小的针,缓慢而恒久的戳刺着内心。在与浣纱结婚后,他的冷静与自制缓慢的流失,她的任性与率直唤醒了他心中的情感。
他们都因为彼此而改变,深深恋着对方,怎么也不愿分离。
浣纱静静的诉说着,轻柔的嗓音在昏黄的卧室中回荡。淡淡的烛火,照出一方亲密的天地。在他的怀抱里,她可以无惧的回想过去的恐惧。
“那里好黑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当爸爸回家后找到我时,我已经在衣柜中昏厥过去。”她因为再度想起父亲而热泪盈眶。
或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关系,在骄纵任性的外表下,浣纱果真如柯焰所说的,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幼年时的记忆,让她害怕一个人独处,更害怕一个人面对黑暗,在黑暗的环境里,她会恐惧到无法呼吸。
只是父亲的死去,让她习惯虚张声势的心防崩溃,那些骄傲与任性都流散,她只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女。在先前的黑暗里,她深深的恐惧着,温暖的春夜里竟然觉得寒冷刺骨,在黑暗之中她难以呼吸,只能封闭起内心,感受着可怕的恐惧。
直到柯焰回来,为她带来了光亮,照亮四周深浓的黑夜。这是她的丈夫,会与她终生为伴的男人,她不用恐惧会孤独。
“答应我,别再把我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中。”浣纱恳求着,再也没有平日的骄傲,此刻她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旁人谈论着她的骄傲,诉说着她的任性,但是谁又看出她心里的脆弱?只有柯焰是不同的,他不会纵容她,反而指责她的任性,他看出她其实只是一个急于得到注意力的孩子。他包容了她孩子的一面,也给予她女人那一面深深的爱情。
柯焰闻言,心里有着深深的怜惜,明白骄傲如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轻易泄漏此时的脆弱。他的手捧起她的脸庞,像是捧着最珍贵而易碎的瓷器。“别哭,也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就算有黑暗,我也会为你点灯前来。”他真诚的许下承诺,愿意用生命来遵从这个誓言,保护着怀里的妻子。
她是他最深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她恐惧,怎么舍得让她独自面对黑暗?
“永远吗?”她小声的问,紧紧拥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因为他的承诺而稍稍平静。
“永远。”柯焰保证着,修长的指划过她精致的眉与眼,“相信我,浣纱。我不轻易许诺,如果许诺了就一定会做到。”他许诺着,笔直的看进她盈亮的双眸里。
烛火摇曳着,成堆的蜡泪滚落,在床头柜上盈成一堆,微弱的亮光照耀着床上相拥的两人。他们在床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宛如上天安排好的两个半圆,在对方的怀抱里才能够完整无缺。
浣纱依靠在他怀中叹息着,倾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为什么,她信任了他,但在听着他的诺言时,她竟隐约的感觉到某种不安。此刻的幸福彷佛岌岌可危,她总觉得有危险在一旁窥探,随时准备摧毁她的生活。
危机在四周潜伏着,旁人嫉妒着他们的美好。而那些危机,将彻底摧毁她的象牙塔,让她见识到现实中最残酷的一面。
※ ※ ※
在凤傲磊去世后,凤氏的管理阶层曾经有过些微的动荡。但是柯焰的经营能力有目共睹,而李韬步也尽全力在一旁协助,好不容易才让动荡的局面稳定下来。
一切似乎已经上了轨道,但是浣纱心中就是有奇异的不安,那像是一根隐藏在心中的针,怎么都难以拔除。她感觉出不对劲,但是却无法指出是何处出了问题。
因为工作的繁忙,两人见面的时间逐渐减少,柯焰有时索性睡在公司内,没有回家。
他承诺要陪伴她度过黑暗,但讽刺的是,在他承诺之后,他能够陪伴她的时间反而逐渐减少。
浣纱独自躺在冰冷的床上,因为没有他的陪伴而感到寂寞。在百无聊赖下,她有时会走到书房,试着阅读他所留下的那些关于经营公司的文件。
她在心中蹙眉,几次前往公司想探望柯焰,却被李韬步温和的拒绝。柯焰似乎很忙很忙,忙到无法拨出时间来见她这个妻子一面。她无法理解,就算是在凤氏创立初期,父亲四处奔波的时候,也不曾如此的冷落家庭过。
关于柯焰的流言,从公司里逐渐蔓延到她的四周,虽然众人刻意隐瞒她,但是那些流言耳语有着强大的传染力,能悄然无声的流窜进她的耳中。即使李韬步不愿告诉她,但是从他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中,她已经猜出几分。
那些流言缠绕着柯焰,以及他一位贴身的女秘书,众人在议论纷纷着,说他之所以娶浣纱,只是一项手段,在凤傲磊死去后,他的原形毕露,开始冷落浣纱,沾惹其它女人。
她不愿意相信那些,但是三人成虎,众人说得言之凿凿,流言宛如锐利的刀剑,一字一句都刺着她的心。而她又见不到他,在思念的煎熬下,她已经不能够冷静的判断。
一日的傍晚,柯焰由公司回到家中,俊朗的五官因为连日的忙碌而略显憔悴,他的黑眸中有着疲倦,但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他迅速走入书房。
这些天来凤氏的事情多得反常,各地的合作厂商都出了问题,他费尽力气,好不容易安抚了北部的厂商,而南部的厂商听说又准备解约,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南下,亲自去了解事情。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似乎在他上任之后,凤氏内部就有人特意捣乱,动摇着外部厂商对他的信心,造成不少客户的流失。纵然他有着灵活的手腕,以及过人的能力,但是暗箭总是难防的,这些日子来,光是安抚厂商,就已让他焦头烂额。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竟然能在暗地里翻云覆雨,操纵着动摇凤氏的能力?柯焰持续的调查,却发现对方十分狡猾,不曾留下任何证据。
“文件呢?”他询问着仆人,推门走入书房,看见浣纱坐在皮椅上翻阅着文件。他褪下外套,随手扔在衣架上。
“小姐不准我整理。她说您不一定会回家里,所以文件就不用收拾了。”仆人恭敬的回答,瞄见浣纱微愠的表情,连忙退出书房。在凤家工作的人都知道,浣纱的脾气并不好,要是惹怒了她,大概就只能等着领遣散费。
浣纱缓慢的放下手中的文件,盈亮的眸子里有着激烈的怒气。她无法接受被冷落,而他竟然冷落了她那么久。
“你总算回来了,那么久不曾回家,还记得路怎么走吗?”她讽刺的问。
如果她知道他近来的工作情形,或许就能够多体谅一些,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全都被阻绝,她只听见他在女人堆中流连的种种。她的心因为长久不曾见到他而焦虑着,而关于那个女秘书的传闻,更让她难以成眠,任性的一面在此刻又抬头,现在的她像是怒张着尖刺的刺猬。
柯焰用手爬过略显凌乱的黑发,锐利的黑眼扫向怒气腾腾的妻子。“浣纱,我没有时间陪你胡闹,更没有时间听你的讽刺。南部的厂商有问题,我急着南下一趟,把文件给我。”说完,他收起桌上的文件,放人随身的皮箱中。
浣纱气极了,愤怒于他的忽视。“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你了,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她坐在皮椅中,目光紧紧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