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愿意放开手,坚持要捧住他的脸,不让他闪躲。手上的伤很疼,因为他挣扎的动作,伤口甚至渗出鲜血,濡湿了纱布,但是她仍旧坚持,不理会那些疼痛。
“为什么要避开?难道你还不愿意相信我?我说的是实话,并不是讨你欢心的谎言。你的容貌并不可怕,或许有些残留的白痕,但是没有毁损你的俊美。”浣纱冲动的将颤抖的唇吻上他的,给予他一些保证。
柯焰僵硬如木石,感受着她轻柔的吻,阴霾的心看见一丝光亮,他几乎想拥着她,倾诉出多年来的痛苦,但是残余的理智却让他狠狠的推开她,咬着牙转过身去。
“浣纱,别给我希望,这对我而言太残忍。”他高大的身躯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克制着不要去触碰她。让她留下来绝对是不智之举,他的冷漠无法抵御地分毫,几乎想告诉她一切,但是若真的说出真相,又能挽回什么?
“残忍的是你,当初你拋下我,没有任何的解释。而当我找寻到你,你的一切却又让我无法恨你。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别说那些谎言,说你与我结婚只是为了钱财,如果那是你的初衷,你根本不该记得我的恐惧,在黑暗中还为我捧来烛火。”她极力克制心中翻滚的情绪,水雾瀰漫在眼前,她用力眨去,不愿意在此刻落泪。
“该死的,浣纱,不要逼我。”他低吼一声,粗鲁的说道,语气里揉合了绝望与焦急。比起先前的针锋相对,他更无力承受这些,她的询问,一次比一次更接近真相,也更接近他的痛处。
“那么就告诉我,不要再隐瞒。”她急切的说,紧握着他的衣衫,摒住气息等待着。
柯焰陡然回头,神情凶恶的握住她的肩膀,猛烈的摇晃她,用粗暴的举动纡解心中深深的疼痛。她怎么能如此逼他?他的痛苦太过深切,禁不起她的试探,积压过久的情绪宛如爆发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抬。
“你要听真相吗?真的要听吗?那么我告诉你。没有私奔,没有什么该死的情人,我从不曾背叛过你,不曾爱过其它女人。六年前我赶到南部,车子发生车祸,在醒来后身躯已经支离破碎,成为一个丑陋的瞎子,那些疤痕布满了全身。”他逼近她的脸庞,对着她嘶吼出深埋已久的秘密。
浣纱的肩被他握得好疼,但是那些疼痛比不上她心中的痛苦。她努力听着他吼叫的话语,试图听出昔日的过往。
“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了事?反而要散布虚假的消息,说你与情人私奔。你为什么要拋下我?”她喊出心中深埋了六年的深痛疑惑。
他的唇扭曲着,失去视力的眼里有着绝望。他也想过要通知她,在与死神交手后,他疯狂得想见到她,但是李韬步的分析制止了他。
“通知你之后呢?要你到医院里,陪伴一个血肉模糊、双眼失明的丈夫?然后让你厌倦、让你怨恨?我不愿意我们之间的爱情变成一种痛苦的责任。浣纱,你受不了那些的。”柯焰心痛的说,抚着她冰凉的脸庞。他太了解她,他任性而美丽的小妻子,所要的是一个能够永远守护她的男人,一个优秀而完美的男人。
他顽强的男性自尊在作祟,宁可让她恨他,诅咒他的背叛,也不愿让她看见如今的惨不忍睹。所以他接受了安排,远远的离开台湾,躲避到这个小岛上。六年的岁月流逝,她仍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环,他从不曾停止想念她。
“你怎么能够擅自决定这一切?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不能够相信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她愤怒而心痛的喊着,无法接受他的自私,因为怀疑她爱他的程度,竟然狠心的给予她一个天大的谎言。
原来,当她愤恨的烧毁属于他的一切时,他正在生死的边缘挣扎,承受着可怕的痛苦,由得楚依人一块块的缝补拼起。他宁可独自面对那些,也不愿意让她分担。在他的眼里,她竟是如此肤浅。
柯焰缓慢的摇头,激动的情绪在最紧绷的时刻却逐渐的缓和,成为一种深深的悲哀。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笑容十分苦涩。
“浣纱,记得吗?那是你曾经说过的。你不会要一个瑕疵品,你无法忍受。”他拉起她的双手,强迫她放置在他胸膛间的伤痕上。“看看这些伤痕,看看它们有多么丑陋。我已经是一个瑕疵品了,一个再也无法恢复完美的瑕疵品。”像是她的手心有着灼烫的火焰,他徒然将她推开,转身朝外走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浣纱惊骇的站在原地,身躯激烈的颤抖着,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的滑下,在烛火的映照下美丽而哀伤。她必须用手捂住嘴,才能制止即将溢出口的哭泣。纵然已经变得坚强,但是在此刻,她心痛得无法控制泪水,只能任由温热的泪水漫流着。
“柯焰。”她颤抖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无法唤回他,就如同她无法唤回已然逝去的六年岁月。
他竟然牢牢的记住她的无心言论,将那些字句烙印在心中。在她深深怨恨咒骂他的这六年来,他究竟独自承受着多少痛苦?
窗外的风雨更加激烈,摇晃着这间悬崖边缘的石屋,屋内的烛火摇曳着,拥抱着两颗饱受折磨的心。
第八章
风雨故人来。在狂风暴雨里夹杂着激烈急切的敲门声,让整栋石屋都震动了。
楚依人端着烛火,缓慢的走到门前,脸上仍是淡漠温和的表情,在听见敲门声变得愈来愈急促时,轻轻的蹙起眉头。石屋本来就甚少有客人前来,何况是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她心中隐约浮现不祥的预感,想起一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她徐缓的打开门,看见眼前浑身狼狈的李韬步。她的表情没有改变,温和的眼里闪烁着某种沉思的光芒。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韬步诧异的看着楚依人,完全没想到她会出现。顾不得全身湿透,已经冷得脸色发青,他飞快的走入石屋,转头四处张望着。
“我是医者,回到这里关心从前的病人,这不是值得吃惊的事情吧?”楚依人静静的微笑,看着被暴风雨摧残得十分狼狈的李韬步,却站在原处没有去取毛巾。
李韬步回头看着她,向来平静的双眼里,如今竟有着半疯狂的神色,温文儒雅的表象,被愤怒与焦急的情绪掩盖。他往楚依人走近一步,之后站在原处不动,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在哪里?”他焦急的询问着。
“跟柯焰在一起。”楚依人微笑着回答,略微偏头看向卧室。
李韬步的脸色全变了,在烛火下看来狰狞可怕,宛如地狱中潜伏许久的恶鬼,在听见垂涎已久的饵食逃脱时,有着惊天动地的愤恨。
情况比他所想的还要糟上数倍,他在台湾听见浣纱得到柯焰的下落,飞来希腊时,他的心直往下沉去。
眼看一切都将属于他了,难道会在此刻功亏一篑吗?上天注定要嘲笑他,让他无法得到最想得到的?
他千里迢迢的追来,却意外的看见楚依人也在石屋内。他的视线转向卧室,眼里闪动着因为绝望而衍生的疯狂。“你来到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我治疗病人,还需要报备吗?你长期以来悉心安排柯焰的一切,关怀他的痊愈情形,当然也是希望他能被治愈,不是吗?”楚依人嘴角的笑容消失,美丽的容颜在烛光下,竟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她平日里的温和,包裹着令人折服的气质,往往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真正的能力,能够亲眼证实那些传说得有如神话的能力。
“他的一切都是我在安排,我有权利知道他的近况。”他看着楚依人,充满威胁的上前一步,目光里流露出某种嗜血的情绪。
“是有权利知道,还是有权利干涉?”楚依人意有所指的说,伸手再点燃一盏油灯,让整间石屋变得更加明亮。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风狂雨急,原先深藏在眼里的疑惑,在此刻已经得到证实。“风雨这么大,你一定是万分焦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只是你所担心的是谁?柯焰,还是浣纱?”
李韬步瞪视着她,徒然转身要往卧房走去。他没有时间理会楚依人,急着要见到浣纱。他比预计的时间晚了许久才到达,而浣纱已经跟柯焰有了接触,他的私心还能隐瞒多久?
卧房的房被打开,浣纱站在门前,背后有着柔和的烛火,那模样美得让人难以呼吸。
她站在那里,静默的看着李韬步,脸色雪白得有如完美的瓷器。眼前的情形,有如六年前在凤家里,他甫来告知她噩耗的情景。一切没有什么改变,她虽然接受他的帮助,但是却从来不会走入他的怀中,两人之间始终有着巨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