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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司徒勤死得太突然,又因司徒勤正当壮年,神宫自是尚未开始寻找下一任接替司徒勤的新宫主,在这等情况之下,神宫注定了往后将主位空悬一、二十年,那么在这段无主之期,也定然是司徒霜下手的最佳时机。

  可他又怎能让司徒霜的狠子野心得逞呢?

  那位司徒霜,也太不把他这位现任神官当一回事了。

  既然司徒霜拉拢了祭司一派,欲让地位崇高的大祭司们为他皇袍加身,那么,他又为何不能毁去司徒霜手中能寻找并迫害转世宫主的筹码,为他的徒儿拖延上一段时日,让在宫中势力犹不稳的叶慈站稳脚步,并让叶慈成为目前神宫中地位最高者?

  叶慈难以置信地问:「您……用了秘术?」

  「为师倒要看看,司徒霜日后还有什么本钱同你叫板……」叶润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很乐意拖几个同伴一道上路。

  「可您要付出代价啊!」叶慈又惊又怒的低叫,「您会不能转世的您知不知道?」

  「不要紧……」

  「什么不──」

  「小慈。」叶润打断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的徒儿,殷殷向他嘱咐,「你受了为师的传承,你就是神宫新一任的神官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统领西宫众神捕,主持神宫宫务,尽全力找出新宫主,并在新宫主上任后助他统领神宫,知道吗?」

  「知道……」叶慈跪在他的面前执起他枯瘦的掌心,将它贴在自己的面庞上。

  「你十五了,是个大人了,为师有幸,在你三岁时就找到了转世的你,有机会亲手将你培养长大……」叶润目光充满怀念地看着他年少清俊的脸庞,指尖留恋依依地抚过他的面颊,「咱们神官,此生唯一的主子就是神宫宫主,眼下你的宫主还在外头等着你呢,他还在等着你把他找回来,你莫让他在外头飘零太久。」

  「徒儿定不负师命……」叶慈面上流落的泪水逐渐浸湿了他俩的掌心,让他渐渐再按不住叶润往下滑的掌心。

  「很好……」叶润眼帘沉重地垂下双眸,「为师累了,想歇一歇……」当黎明再次到来,云取宫第十五世转世神官叶润亡于西宫,同日,数名大祭司亦暴亡于东宫。

  她不记得那一场开启天下大乱的祸事是从何而来的,她亦不记得,以往那一段平淡幸福的日子又是如何被毁去的,唯一至今犹不能忘的,是那一日连云朵都似也要被烧红的漫天火光。

  「姑娘,醒醒,快醒醒……」张婶顾不得此刻是否是夜半三更,而自家小姐又是否好梦正甜,伸手推着她,直要她快起。

  「奶娘?」莫名被推醒的野风犹迷迷糊糊。

  「出事了,老爷子要咱们快逃。」张婶压低了音量,快手快脚地扶起她,并迅速在她身上套上衣裳。

  「出了什么事?外祖他……」她不解地看向邻院的窗扇,只见上头灯影幢幢,「外头是怎么回事?」

  「姑娘快别问了。」张婶穿妥她的衣裳,又随手在一旁的书柜上抓了几本医书,分别塞进她俩的中衣里头。

  「奶娘,这衣裳?」她低首看着身上有些陈旧的男装。

  「是护院林大爷他孙子的。」随手替她挽了个男孩的发髻后,张婶拖着她的手走向小门,探首看了外头空无一人的后院后,便急急拉着她往后院处走。

  飒冷的寒风刮在面上有如刀割,野风被疾走的张婶拖着走得踉踉跄跄,一离开后院,张婶便拖着她放开了步伐直往下山的小径跑,哪怕她跟不上或是跌了,也只是将她拉起再继续拖着她跑,待她俩走至林间的小径上时,山顶上已是人声鼎沸,一束束高举的火把将山顶照得明亮如昼。

  野风边走边看向身后,「外祖……」

  数月前,在中洲附近的国家,出现了一种似神非神的东西,名唤为魂纸,据传闻所言,任何人只要在魂纸上写下心愿并付出代价,应许而生的魂役就会为其主实现心愿。

  初时听到这个流传了数个国家的传言,县城里的每个人的反应,不外乎是嗤之以鼻,或是耸耸肩不当一回事,只拿它当成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接下来,事情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在邻国接连出现了魂役的踪影,且好几座大城相继覆灭在魂役之手,当各国的流民或逃灾的百姓,纷纷涌进他们这个临海小国时,原本还安逸谈论这份传言的人们,脸上再也兴不起半分笑意。

  魂纸与魂役所带来的魂祸,就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瘟疫般,很快即席卷了整座大陆上的各国。被邻近各国视为最后一处避难之所的沙屿国,即使将国境关闭亦阻挡不住各国窜逃而来的百姓。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就连他们这座位在沙屿国最偏远处的平波县城,亦出现了流民的踪迹。

  身为平波县城的县太守,野浪为保县民安危,奉旨封闭平波县城,下令在魂祸引起的动乱结束前,整座县城许出不许进。然而即使是这样,高耸的城门依旧抵挡不住各式各样来历不明的魂役,与那一张张蛊惑人心的魂纸。

  至于野风,也就是野浪的独生女,早在野浪听闻魂纸的消息后,即被野浪秘密送至山上外祖居处避祸,可他们皆没料到,哪怕此处再偏僻,离县城再遥远,最终此处还是遭到了波及。

  「奶娘,咱们不等外祖?」眼看她们离山顶愈来愈远,满心不安的野风猛然扯住了张婶的手,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头幽暗的密林走。

  「不等,老爷子先前说了,要咱们先走。」张婶扯了她就要走,没时间跟她多作解释。

  「可外祖他──」骤感不对的野风才想回头去找外祖,却猛然僵住了身子,一阵血腥的甜味直冲她口鼻之间。

  这是……武者的威压?

  在野风反应过来时,她迅速扑倒没有习过武,在受到武者威压后早已摇摇欲坠的张婶,然后趴在她的身后,探出两掌覆在张婶的心脉上护住,并运起内力,屏气凝神地看向林间的远处。

  来者是士级高阶?不,那无与伦比的威压,怎么可能会只是士级高阶而已?难道说,那是传闻中的相级高手?

  眼看强忍着痛苦的张婶呕了几口血,野风当机立断地撑扶起张婶,决定冒险先将张婶带离此处。只是她才拖着张婶走没多远,地上枯草的摩挲声响便出卖了她俩的行踪,几道黑影飞快地来到了她们的面前,堵住了她们的去路不说,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还扬首朝身后大嚷。

  「这儿有两个活口!」

  不待野风反抗,一股庞大的威压已袭至她的面前,让只是军级高阶的她当下晕死过去。

  待到她再睁开双眼时,她已身处在一辆挤满人的牛车上,脖子上套上了粗绳,双手也被绑缚在身后,而奶娘张婶,则是倒在她的脚边犹未醒来。她试着运起内力检查了一下身子,发现自个儿的经脉虽有受损却无大碍,这让她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抬眼打量一下自个儿眼下所身处的情况。

  不大的牛车上,挤满了老弱妇孺,有些或受伤犹未醒来,有些则是受惊过度低低啜泣着,而在牛车的两旁,则有两名看上去像是武者的男子骑在马匹上看押着他们。

  载运着他们的牛车在走过偏僻的官道来到了山道时,便无法再往前行了,前头驾着牛车的男子便弃了车,将他们一众人都拖下车,拖着他们颈上的粗绳,像是拖拉着牲畜般拉着他们走上崎岖的山道。

  携着雪花的海风,越过了群山来到了萧瑟的山林间,一阵冰凉的寒意扑上野风的脸庞,她疲惫地抬起头,发现在连走了数日后,他们已来到了县城处的附近。随着沿路上山林的风景渐渐消失,一间间坐落在田地里的民房开始出现,而后又再次踏上官道时,她发现,眼前这座她曾熟悉的县城,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以往繁华的县城,原本整洁的街道早已不再,犹在燃烧的民宅所冒出的黑烟熏黑了墙面,街上四处可见被弃的马车残损的车架或是家当,遭到众多流民洗劫过的县城,此时已换上了哀戚的面容。一路上,一批批似他们这些人一样如囚犯被押进城的百姓,个个垂首丧气或失魂落魄地拖着脚步往城心走去。

  当县衙已然在望,野风焦急地抬首左顾右看,却没见着那些原本该护卫在县衙前的士兵,只见着了一群面生的武者,她忍不住出声问向一群刚由县衙里拖出来的人。

  「太守人呢?太守夫妻他们现下在哪?」这是怎么回事?身为太守的爹爹不是应该坐镇在这儿指挥吗?怎么四下半个官兵都没见着不说,四处还有一些实力高强的武者看哨?

  「太守?」其中一名男子闻言抬起头,示意她看向一旁,「不就在那?」野风随着他的指示看去,就在县衙大门不远处的围墙上,双亲的身影如断线的人偶高挂在上头,她怔怔地瞠大了眼,哆嗦着身子刚想开口呼喊爹娘,走在她身后的张婶已偏过身子重重朝她一撞,令她狠狠扑跌在地。地上尖锐的石磕在她额头上,带来火辣的灼痛与片刻的清醒,那疼痛是那么的真实与残忍,令她深深倒抽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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