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有四个男人,卧于病床上的是刘陵的祖父,那个等着抱曾孙子的刘嵩禹。身着白施的是主治大夫,而另两位均是刘嵩禹多年的好友,手执商业界的牛耳,这四人平日难得聚头,若其有心,恐怕足以掀起一场商业界的经济风波。
见到祖父的挚友齐聚一堂,刘陵心情更加沉重,尤其是四人均是愁眉不展,痛苦开始纠结他的心,难道祖父的病情又恶化了?
刘嵩禹脸色苍白,声音中失去了平日的自信。
“你这小子,总算赶在我进棺材前回来了。”语气中大有责怪之意。
刘陵勉强一笑。“放心!你的命韧得很。”走到病床旁,他向几位世伯轻声问好。
“天上、地下没有一个地方敢收你这只老狐狸。”刘陵补充道。
“拟再耍嘴皮子。”主治大夫插嘴。“你祖父的情况可承受不了一场大吵,就拜托你收敛一点,安静地听完他的话。”
刘陵心中一惊,怎么像是在宣告遗愿?
床上的病人又开口了:“我还是老话一句,若是死前见不到孙媳扫,我是死不瞑目。
你这孩子和你父亲一样,年轻时只想玩女人,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搞在一起,不是忙着赚钱,就是流连脂粉堆,从不想找个好女孩儿安分的为我生几个曾孙子,延续咱们刘家的香火。”
刘陵难得安静的倾听,不发一句议论。
老人家满意地又说:“反正我是离大去之期不远矣,你好歹尽一尽孙子的义务与孝心,从你那堆红粉知己中挑出一个足以担任刘家媳妇的女孩来,让我了却一件心愿。不过我要事先声明,若是你挑了个庸脂俗粉。俗不可耐的女人回来,不用黑白无常来拘我,我自己先上吊自尽了。”
“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不是吗?”刘陵面无表情的看着祖父。
“相信我,他有那个权利。不是有人说“死者为大”吗?你祖父离“死者”也不远了。”其中二位世伯面色凝重的说道。
看向主治大夫,刘陵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无奈陈日升只是摇头。“我尽力了,但是病情恶化得太快,谁都束手无策。听我的话,刘陵,完成他的心愿。”
刘陵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又涩又苦。
祖父唯一的心愿他怎能不为其完成?但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上哪里去变一个新娘子出来?再者,他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女人共度一生。游戏人间太多年了,刘陵良讨。
心中只有欲、没有情。
不论如何,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也可以为他雇到一个契约新娘。
“三天!三天后我就把你的孙媳妇带到你面前。”刘陵斩钉截铁地说。
刘嵩禹满意地点点头。或许是方才的长篇大论耗尽了力气,他闭上眼睛,沉入被窝中。刘陵的心中一痛。
“正好,你祖父说住不惯医院,我打算三天后陪他回相思园休养,到时候你也可以把新娘子介绍给我们。”陈日升故作严肃地望着他。
相思园是刘家的园邸,平日刘老爷子的起居处。
刘陵点头,转身走出病房,花钱去找他的契约新娘电梯门刚关上,刘嵩禹猛然从床上坐起,兴奋地瞪大眼,和方才的垂死样完全判若两人。
“成功了,这小子果然中计啦!”
“当然,全家上下,上至刘老爷子你,下至唐美娟那小丫头,外加我们这一票德高望重的世伯,全员一起设计他。你说,刘陵这小子再精也斗不过我们这群狐狸,不是吗?”陈日升回答。
立在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商业知子清了清吼咙:“好啦!你那个宝贝孙子已经为你物色孙媳妇去了,咱们的戏也演完了,牌桌是不是继续?”
“当然继续啊!”刺嵩禹大笑。
一张折叠式的麻将桌被陈日升从病床下拉出来,四人各就各位,摆起方城之战。
“我们几个朋友也数年没有见面了,好木容易相聚一堂,竟是替刘嵩禹骗他那个精得过头的孙子。”另一名商界大老摇头笑道。
“要是请不到你们,怎么显得出我病危?又怎么骗得了我那孙子?”刘嵩禹挑眉问。
四位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高手,一下子又忙着大打麻将牌。
“刘嵩禹,你那孙子和你一样,也是狐狸一只,你确定这招苦肉汁当真有用?”
“有用,当然有用,不然,你们以为刘陵这兔崽子怎么来的?”例嵩禹胸有成竹的回答。
其中两位迷惑地看向刘嵩禹,陈日升则从容的为他们解答:“他三十几年前就是用这一招,把刘陵的老爸骗上礼堂的。”
“你怎么如此清楚?”
陈日升微微一笑,“我三十几年前就是共犯。”
“要命!”
周璃儿丢下烧得焦黑的锅子,把通红的手浸入凉凉的水中。
“放弃吧!你根本没有烹任细胞。看看你,连一个荷包蛋都煎不好。”周琼儿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看着姊姊在梳理台旁又叫又跳地骂着。
“打死我都不信,我周璃儿连一顿像样的早餐都弄不出来。”放下手边的工作,璃儿冲了杯牛奶坐回餐桌旁。这是她这个礼拜第三次尝试烹任,也是第三次承受失败的痛苦。
“好姊姊啊!你只适合做月老、扮红娘,在办公室和董事长吵嘴兼窃听,至于家事…
算了吧!”琼儿挖苦道。
谁知璃儿竟杏眼圆瞠、气呼呼地反驳:“少来!别把我和刘陵那家伙扯在一块,他是个没肝没心的花花公子,不但整了段永蔚与林语涵,竟然连我也整了,简直混蛋到极点。”
璃儿已把公司中发生的一切都告知琼儿,所以琼儿对她周围的风吹草动均是一清二楚。
“你起先和刘陵不是同一阵线,打算把段永蔚那一对情侣送进礼堂的吗?怎么到后来竟反目成仇?”
“还不是刘陵那自以为是的家伙,仗着自己聪明,把所有人都当棋子耍,连身为战友的我也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哼!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刘陵总有一天要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别忘了,你和他曾是战友,若是上天有心报应于刘陵,身为共犯的你恐怕也不能幸免。”
“刘鸣鸦!”璃儿笑骂道。“竟这样诅咒自己的姊姊,真该打。”
嘴上虽如此骂着,心中对这娇弱的妹妹却是满溢着疼惜。琼儿很少那么兴致高昂的与她聊天,这个纤细美丽的妹妹温婉且安静,常常埋首书堆,整日不发一言。
琼儿曾经是个活泼俏皮的女娃儿,爱和璃儿一起胡闹,整得两人的父母头疼不已。
这对姊妹曾有过温馨的家庭,有过父母的疼爱……
八年前,一场车祸毁了一切。
父母和琼儿去拜访一位长辈,璃儿那天并未同行,恰巧躲过一劫。
煞车失灵,撞上对面车道的来车,父母当场死亡,坐在后座的琼儿保住一条小命,双脚却失去行动能力,从此只能用轮椅代步。
世界在璃儿眼前崩溃,十二岁的她失去了父母,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不但要养活自己,还得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妹妹。还好上天赐给她一个不服输的脾气,虽然那段日子是如此艰苦,但璃儿终究是熬了过来。
她完成学业,找到一份工作,养活了自己与妹妹。璃儿现在唯一挂心的事,就是不知道妹妹的脚是否可以恢复,她打算存够一笔钱,送琼儿到美国就医,希望妹妹能恢复健康、恢复笑靥,真正走出那场车祸的阴影。
璃儿总觉得琼儿像死去的爸爸,是个十足的艺术家,诗、画都是一流。虽然爸爸曾经用心作画,但总得不到别人赏识,他总说自己是个穷画家,始终不得志。但是琼儿还年轻啊!她还有很高的可塑性,加上她的天分,璃儿相信这个妹妹一定能继承父亲的遗志。
但是,钱从哪里来?
就医要钱、学画要钱,做什么事都需要钱。
而她只是公司里的小秘书,每月领的薪水只能维持姊妹两人的开销,别的不说,光是两人现在租的小屋就去掉薪水的一半,要存够一笔金额,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琼儿问。
“在想刘陵这花花公子这些天不知上哪去了。”璃儿不敢让妹妹知道白己担心的事。
“怎么,董事长这些天都不在公司?”
“是啊!刘陵已经有一段日子木见人影,全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殷永蔚处理。”璃儿语气中大有责怪之意。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
“当然!刘陵也不想想,段永蔚和林语涵正值新婚期,他还愿把繁重的工作一古脑儿地丢给人家,真没良心。”璃儿骂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起刘陵,她总要顺便骂上几句,并不是因为璃儿真心讨厌他,而是她心中有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看看手表,璃儿惊呼:“完蛋了,我快迟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