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菲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个仪表俊雅尊贵的男人,忙放开骆佟,吐了吐舌头,福了福身道:“见过谈大爷,不知道大爷也在,菲儿失礼了。”
照辈分,谈思璘是她妹婿才是,该是谈思璘跟她见礼,可她哪敢让他向她见礼,他可是左丞大人哪!
想着,她忍不住对骆佟使眼色,无声地用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你回门得空偷偷来见姨娘,这合情合理,可你夫君这样的贵客怎么会来这破院子里,上房那些大人肯让他过来见蓉姨娘?太太气炸了吧?你怎么也不拦一拦?得罪了太太,可没有好果子吃,你们走后,怕太太就要找姨娘出气了。
骆佟未出嫁前,她们可以说是一天到晚黏在一块儿,这份默契让骆佟一点儿也不难知道骆菲在用眼睛问什么。
她笑吟吟道:“夫君说要过来,我听他的。”
蓉姨娘也听到了,她又是高兴又是自惭身分低贱,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这怎么使得?就是姑爷说要过来,姑奶奶也该拦着才是。”
“小婿来探望岳母天经地义,佟儿当然不必拦。”谈思璘温言微笑道:“岳母也请放宽心,国公府的水虽然深,万事有我顶着,必不会让佟儿受半点委屈,且不管任何事,我都会护着佟儿。”
蓉姨娘擦着眼泪。“姑爷这样的人品,我不担心,不担心……”
她忙吩咐丫鬟秋菊去张罗茶水,自己也要亲自去备糕点,骆佟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便由着她去了。
骆菲好奇死了,猛对骆佟咬耳朵,“才三天,谈大爷竟这般宠你?怎么回事啊?且他看起来身子好好的,哪里像快死的人?”
骆佟觉得好笑,骆菲完全没认出谈思璘,压根不知道拾走她绣帕的那个男子就是眼前的谈思璘.
她微笑道:“我不是嫁过去给他冲喜了吗?他自然要好起来,好起来了,冲着我给他冲喜的这份勇气,自然要对我好了。”
她说的低声,不想谈思璘却是听见了,还扬起一抹特别的笑意。“佟儿,你说的不错,冲着你这份勇气,我将永不负你。”
骆佟蓦然想起自己问他为何不需冲喜却愿意娶她?当时他说,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己。
她猛然倒抽一口气。
莫非……她匪夷所思的看着谈思璘.“难道……你在我四哥婚宴那日,听到我和菲儿的对话了?”
当时她们在曲桥上,她还曾提醒过骆菲隔墙有耳,没想到,一语中的。
谈思璘嘴角噙着逗人的笑意。“你现在才明白。”
他当真听见了?骆佟讶异得一时回不了神,她那日还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失礼之言?
要命,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看她绞尽脑汁,谈思璘不禁笑道:“莫想了,那日你说的每句话都很中听,并无任何失礼之言。”
“你们在说什么啊?”骆菲一头雾水,看看骆菲又看看谈思璘,但没人理她。
骆佟万万没想到这桩姻缘竟是她自己求来的,是她口出狂言,说愿意为他冲喜,所以他才来求亲。
若她当日没有那么说,他必不会唐突来求亲,他一个嫡世子,也必不会娶一个庶女,那么之后她嫁的人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季十八了。
想想还真是后怕,要是嫁给季十八,她这会儿只怕在哭了。
她是知道他不会死才说愿意给他冲喜的,而他则回报她那份敢嫁他的心意,相较之下,她真是有些卑鄙。
但愿有一日,她能向他坦白,只是不知道坦白之后,他又会如何看她?还会待她不变吗?
骆佟过门不到一个月,她的诰封便下来了,可见她才进门,谈思璘便费心为她去礼部请了诰命。
她的诰封随着谈思璘的品阶走,也就是说,她如今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了。
虽然京城里的诰命夫人多如牛毛,但有品阶诰命在身,就是多了份底气,连宁远侯府知晓她接到了封诰命的圣旨,也忙不迭派大总管送贺礼来,还叮嘱她要常回娘家走动,可见这诰封还是有其作用的。
第二日,谈思璘带她进宫谢恩,丫鬟们五更天便将她唤醒了,因为要接品服大妆,穿上凤冠霞帔。
八抬大轿出了敬国公府大门,约莫过了一刻钟,宫墙便已在望。
进了宫,辇轿换了两次,光是经过一处园子便是小半个时辰,等桥子真正停下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请诸位夫人下轿——”轿外有个太监拉长音地唱道。
她们进宫都是没带丫鬟的,骆佟自己从轿子里出去,她左右不见谈思璘,不过其它同样得到诰命的夫人们也都在下轿了,倒是有伴。
骆佟看过去,一整排的夫人都雍容华贵,但也个个都紧张得不敢随意交谈,管事太监出来领着她们到太后的宁昌宫外磕了头,礼便算成了,跟着再领她们到皇后的凤丽宫外通报,皇后倒是接见了她们。
盛装丽容的皇后,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高贵风范,但她的双眉间有掩不住的疲惫。
皇后当然会感到疲惫了,典贵妃用尽了手段在与她争宠,想尽办法要让皇上废储,而太子又不争气,屡屡出纰漏让她收拾善后,导致皇上也越来越不信任太子的能力。
骆佟看着强颜欢笑的皇后,皇后还不到四十,皇上也正当盛年,皇后一定想不到丈夫会那么短命,而天子之位也不是属于太子的,她甚至会在皇上废太子时,因涉案而同时被废了后位,在冷宫度过余生,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宁妃,成了皇太后……
第十章 谁是赵名希(2)
出了凤丽宫,管事太监领她们回到下轿的地方,骆佟正不知自己要先乘原轿回府还是怎地,便见到了谈思璘在等她。
一见到她,他便大步朝她走来,还牵起了她的手。“佟儿,随我去宁昌宫,太后要见你。”
“我已去过宁昌宫了,还在外面磕了头。”她很疑惑,皇宫这种地方,他们可以这样牵手吗?
“我知道。”谈思璘笑道:“太后不耐烦见那些诰命夫人,但她老人家说一定要见见我的媳妇儿。”
骆佟也想过会如此。早起在梳妆时她便听飘雪说了,谈思璘自幼便时常随安老太君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当他是自己孙儿一般,甚至太子中意宁昌宫里一座太湖石屏风,太后却赏给了谈思璘,可见太后待他有多不一般。
内侍过来引路,进了宁昌宫,经过侧殿回廊,还没见着太后,便迎面撞上了公主仪仗。
宫里的公主众多,骆佟也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公主,但来人环佩叮当,容貌气质自有皇家气势,比嫁给她四哥的宝琴公主不止好了几十倍。
“我道是谁,原来是思璘哥哥。”宝瑟公主的语气有点讥讽,她的眸光定在了骆佟身上,不屑地问道:“这就是你那个庶女嫡妻?”
骆佟一时也不明白这个公主为何对她有敌意,不会是她喜欢谈思璘吧?
谈思璘也不动怒,只轻描淡写地道:“佟儿,这是宝瑟公主。”
见谈思璘连见礼都没有,骆佟便只盈盈一福,恭敬之中不失大方沉稳地道:“臣妇骆氏,见过公主殿下。”
在侯府待久了,表面功夫难不倒她,况且说她是庶女也没什么,骆芙比这难听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
她是见礼了,但宝瑟公主根本不理会她,只对谈思璘道:“思璘哥哥,如今你身子已不碍事,还得了父皇重用,只要你点头,我便央父皇让你休妻,让你迎娶迎月。”
骆佟这才明白,原来宝瑟公主不是喜欢谈思璘,看来她是赫连迎月的好友,才会看她不顺眼。
“公主此言荒唐,休得再提。”谈思璘说这话时,脸上已无半点笑意。
宝瑟公主挑眉打量着他。“思璘哥哥,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愿休妻娶迎月?”
谈思璘的面色一下子冷厉起来。“纵使天崩地裂,我也不会休妻。”
他板着脸,牵起骆佟的手,不再理会宝瑟公主。
他们夫妻也不告退便走了,甚是无礼,但宝瑟公主一点儿也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流出来了,好生畅快。
见她如此癫狂,后头一串宫女内侍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宝瑟公主笑了一阵,而后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赫连迎月啊赫连迎月,这回你可栽了,你的思璘如今眼中只有他的妻子,他不肯休妻娶你呢,我看你要如何是好!”她一脸不怀好意地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来。“来人!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塞外给梅花县主,定要交到她手中,不得有误!”
“是!”她的随身侍卫立即上前取走了书信。
“等着吧!赫连迎月,本宫不信你看了信,还按捺得住不回来。”宝瑟公主一脸畅快。
她也不信见了赫连迎月本人,谈思璘还能坚定不休妻,他和赫连迎月那是多悠长的感情啊,当真是一个小小的冲喜庶女便能取代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