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味道,臭,我不喜欢。”
梅无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虽然同样是爱徒对师尊一贯的回话方法,却多出一些些……娇嗔?
这才发现她双腮泛红,白晰肤上一片异常粉嫩。
终于!终于呀!
终于等到狐女法术见效,呵呵呵……狐女以为朝她身上撒些玩意儿,她就能变得多棘手吗?将他这霉神太过小觑。
他家这面瘫徒儿,会有什么行径出现?他实在无法将“狐媚”这两字,摆在爱徒身上,期待,真是太期待了。
“我倒没闻见什么味道。”他故意站得更近,盯着她不放,看她脸上细微表情变化。
“很臭。”她扔下菜刀,转身把他推远,眉宇间流溢的不满娇态,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眸光隐隐含水,长睫轻颤,眼眶微微发红,望向他时,带些气恼文火,嘴儿甚至扁抿起来,一副委屈到快哭出来的模样。
“我讨厌那股味儿!还有,你没擦干净!”她抓过手边抹布,往他脖子上抹,硬将残留其上的胭脂色泽消灭。
“等等!那是抹布呀!”梅无尽扣住她手腕,来不及阻止脖上被抹了一道油腻水湿。
“擦干净!”她跺起脚来,耍着任性。
“行行行,你来擦干净,换一条擦。”幸好,方才扔脸上的绢子还握在掌间,他递给她,取代湿抹布,她想怎么擦就怎么擦。
她没啰嗦,踮起脚尖,拿过绢子继续擦他脖颈,力道可不轻,忿忿与艳红唇脂对抗,非得擦到半点不剩才肯罢休。
边擦,她边埋怨,叨叨絮絮个不停:
“被亲脖子也不抵抗,沾满口水不嫌脏吗?还、还让她在你身上爬行、剥你衣裳……亲得啾啾作响,这为什么擦不掉?!”
“应该是她用嘴咬的吧,烙下吻痕了。”他不是不抵抗,是爱徒进房时机太刚好,他想瞧瞧爱徒如何搭救师尊,才没立马出手,轰碎那只胆大狐精。
“……你居然还让她用嘴咬!”她抿嘴,双颊鼓鼓的,气出两团火红。
糟糕,徒儿这模样……有点可爱。
像是吃醋的女人质问丈夫,他漫长神岁里,没遇过此情此景,相当新奇新鲜,害他嘴角失守。
“连牙印子都有……”她真的很不满,板起脸,动作加快,和那些脂红誓不两立:“消失!快消失呀——”用力擦,使劲擦,边碎念边擦,边擦边跺脚,擦得梅无尽痒笑。
“慢点、轻点,为师快被你擦掉一层皮了,喏。”他压按她执绢之手,放缓手劲,一并在他颈间游走,绢子滑过之处,他使了些小术法,消去狐女牙痕。
她还以为是自己成功擦掉的,因而满意微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眼底发着亮。
梅无尽有种“爱徒长大了呀”的错觉。
一直当她是小娃,没料到,她也会有这般神情,瞅着他瞧的眸,染上狐女的媚,傲娇的模样、跺脚的嗔状,在在都似个小女人。
她周身,镶嵌一层粉色的光,在他眼前璀璨,让他一时挪不开视线。
而她,绢子依旧紧贴他的颈,手中那块薄透的布料,阻隔不来他体温的炙热、她指间的纤细,他几乎可以察觉,她食指微微一动,中指轻轻挪抬又摆回原位……
心里某根弦,仿佛被挑捻了一下。
只是安静对望;只是她弯了弯唇,眯眸冲着他笑了;只是她向他倾近了些些,一股甜甜香气,淡淡沁袭……
就只是这样而已,引发胸口重重一震。
手绢由她手中脱离,滑了落地,谁也没去在意它,她的掌心与他的颈肤,全无阻碍地贴熨在一块。
“不可以再让别人这样留印记,听见没。”徒儿很僭越,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胆敢命令起师尊来。
“好。”险些乖乖回答“是,真是师不如徒呀。”
轻挂他脖际的柔荑,学起狐女在他身上画圈圈的行径,跟着也来上一回,指腹在他后颈发根处摩挲,绕卷他的发丝转。
她掀抬水眸,眸光氤氲,泛有一层迷蒙妖娆,双腮轻粉,未扑脂粉而艳,加上脸蛋圆润,像团蓬松棉花似的。
她贴近,身子抵向他,也不顾是否倾倒,仿佛吃定了他不会任由她摔跤,益发逼近,柔软小乳压在他胸口,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狐女那一手无法掌握的豪硕——这、这不太妙……
梅无尽不止一根心弦被挑动,他根本浑身上下每条筋脉全给拨个凌乱,发出警告!
扶在她腰侧的双手,已弄不清是要托稳她身姿,还是想把她更按向自己,不容留下半点缝隙。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师尊。”
当那声“师尊”,小小地、娇娇地、嫩嫩地,由几乎要贴触到他唇瓣的小嘴吐出,甜香热息拂面,梅无尽瞬间清醒!
一把拈出狐女留在她身上媚术,将其捏个粉碎。
她受不住术力被强行抽离的反噬,意识短暂溃散,软倒于他怀中。
脸蛋微仰、粉唇微启、纤睫轻闭、鼻梁小巧挺直,全是他稍稍低首,就能尽收眼底的美景。
看遍一个小娃的美丽蜕变。
梅无尽轻拍她的背脊,苦笑吁叹。
“真的……不太妙。”
狐女一招破法术,弱小至极,居然在那一瞬间,让堂堂霉神手足无并不是福佑多心了,她家师尊……怪怪的。
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有时,她会感觉背后传来灼热凝视,一回首,身后的他早已挪开眼,很刻意表现出“我没在看你,我真没在看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看你”的欲盖弥彰。
她很想跟他说:师尊,你书拿反啦。
有时,她会听见他迳自默念清心咒,念得很是认真;还曾听到他在教训他自己,什么师不师、尊不尊的。
所以今天她真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探他额温。
师尊要是病了,得早些吃药治疗才好。
第七章 迷魅(2)
结果,她一摸到他的额,不夸张,他整个人是弹跳起来,撞翻手边木几上的茶盏,杯破茶洒,一地狼藉。
“爱徒……你怎么靠近了也不吭声?”
神耶!神还被人吓到,自己才该反省反省吧。
福佑赏他一白眼,坚持探完他额温,确定掌心温度一切正常,她弯身去拾茶杯碎片。
“你别被割伤了,我来。”
他抢着要做,结果被割伤的人,是他。
原来书上时常可见,杯碗一破,去捡拾必割伤的桥段,不是诓人,手脚如此迟钝的家伙,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
“坐着,我去拿药。”她连叹气都嫌懒。
“不用,这样就好。”他双手一搓,伤痕消失无踪,方便好用,顺道用法术收拾地上碎片,省得她步他后尘,也给割破了手。
“为什么突然跑来贴我额头?”莫非狐女法术残存,导致她行为反常?
“你不对劲。”
“有吗?”他低头自我审视,瞧不出哪儿奇怪,反倒是她,他才觉得她大大不对劲哩——怎么还是一身粉嫩嫩、娇萌萌,看起来可口可爱……
“生病要吃药。”她一脸“你自己是大夫,自己治治 ”的态度。
“……为师先开帖药方给你,看你吃完会不会尊敬为师些。”他拧她的脸颊,手感真不错……啧!不对,现在不是管手感的时候,这孽徒,居然暗指他有病!
“尊敬是摆心底,不是挂嘴上。”当然,行动上也可以省省。
“原来爱徒把我放心底呀……”他故意摩挲着下巴,调侃道。不知怎地,他被自己这句话乐得日颠颠,难掩眉飞色舞。
“是呀。”她颔首。
没啥好否认,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更是生活的绝大部分。
她从睡醒睁眼,到深夜躺平就寝,思绪无一不是围绕着他打转。
想早膳该为他煮什么;想吃完饭得烧壶雪水,替他煮茶;想他喝茶时总爱配哪些茶点;想他袖口染上了墨渍,要记得洗衣时多刷两下;想该去替他换杯热茶;想他午睡时得帮他添条薄被,顺道关窗……
“爱徒呀!你这么干脆,害为师好不习惯!”他被养成了贱性,没得到几句顶嘴,他浑身不舒坦!
“……去吃药。”治治脑!可能要灌一大缸才能治好,笨师尊!
药,当然没吃,倒是师徒俩连袂吃饭去。
她本来就是来问他,午膳想吃什么,他笑答:“今日不下厨,外食。”
把人一勾,拉她一块到城镇觅食。
午膳吃得很豪华,梅无尽菜谱从第一项点到最后一项,上菜时,一张桌子摆不够,伙计多拉来两张桌,才勉强摆齐。
师徒两人被三张桌面包围,要吃菜还得向左向右向后转,就算她真有个无底洞的胃,好歹也顾及邻桌观感,行吗?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旁人眼中的“猪”、“好会吃”、“养这娃儿太花钱了吧”的当事者。
“吃得够吗?要不要叫他们从第一道再重来一遍?”他怕她还饿着。
“……”你认真的吗?你当真是认真的吗?!
感觉到徒儿眸中满满怨念,梅无尽笑了,行,听徒儿的,姑且这三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