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亲生父亲曾语重心长地道:「逢此乱世,却有如此倾国倾城之貌,反而成了祸事啊!」
后来果然一语成谶,綦家人在逃难时彼此失散了,玄机子救回了雪地里的她,由于怀疑她是被京城里势大的人牙子所掳,为了保护她,玄机子选择隐瞒了她的身分,让她扮成了一个小男孩,取名小森。
只是綦卉所表现出来的聪慧,让玄机子如获至宝,将一身本领一股脑地教她,希望把她栽培成自己的接班人,辅佐龙潚。
所以这几年在玄机子的身边,綦卉几乎是看着龙潚的背影长大。
她对他的心情,从一种对英雄的崇拜、向往,到如今已然及笄,转为对于一个男人的倾慕。
綦卉没有把感情表现出来,但她被龙潚从义父过世的悲痛拉起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这个男人将会是她今生的追随!
于是綦卉清醒后,略微整理了外貌,确认一身少年的装束没有问题后,便急忙赶到龙潚的书房外求见。
龙潚正在书房里,与左右副将谈论军情,由于对玄机子十分尊敬,所以对于綦卉这个义子,也会多加照拂,故而也应允了綦卉踏入他的书房。
而且这几年綦卉时常代替玄机子献策,表现得也有模有样,她在龙潚眼中,也不是全无分量的。
在綦卉进了书房后,因为担心对方是否还处在悲痛中,龙潚看向她,而这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她,眼睛不由一亮。这少年如果去掉了脸上的红斑,那张脸肯定比今生他看过最漂亮的女人还要标致三分。
不过对于一个男孩,外貌如何龙潚并不在意,他只是停下了与副将之间的对话,淡然地对着綦卉问道:「有事吗?」
綦卉先是躬身长揖,脆生生地道:「小森多谢大将军出手相救。」
「你以后别再那么蠢试图饿死自己就好。本将军手下只有战死的人,还没有饿死的。」龙潚不甚在意地瞄了她一眼。「玄机子老师已经故去,只叹以后再无人替本将军运筹帷幄,但是养他一个后人,本将军还是养得起的,你以后就乖乖在磐石城待着就好,若是想做什么营生,也可以告诉本将军。」
也就是说,綦卉如果想做点小生意自给自足,龙潚会给她本钱;如果什么都不想做,那么龙潚也只当多养一个人。
不过这可不是綦卉的意愿,她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义父虽已往生,但并不是以后就没人能替大将军运筹帷幄了!至少……至少我就可以!」
瞧这少年宛如小女儿家的神态,却说着七尺男儿都不一定办得到的话,龙潚失笑。「你或许有些小聪明,但那是因为有老师帮衬着,现在嘛……本将军可不会拿自己手下的命跟你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綦卉有些不甘心了,在义父去世的前两年,基本上军营里的各种计划和计谋,其实都出自她手,只是假义父之名发出,义父早就悠悠哉哉地不管事了。
想不到,这竟成了龙潚瞧不起她的理由?
幸好义父早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做了另一手准备。
綦卉由怀里掏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透过左副将卢慎递到了龙潚面前。
「大将军请过目,这是义父临终前亲笔写下的信函。」
龙潚心中一动,那种审视的目光却柔和了许多。玄机子在他心中亦师亦父,只是他身为一个将领,没有办法像綦卉那样任性放肆的悲伤,只能深埋在心中,继续扮演着众人心中的支柱。所以知道玄机子死前挂念的居然还是他,不顾病体亲笔写信,龙潚不由得十分感动。
展开信函一看,里头不外乎是些老朽老矣无法再助将军大展鸿图云云,最后却提到,小森此子已成气候,知识谋略都不逊于他,可堪大用。龙潚阅毕又好好地摺起了信,意味深长的看着綦卉。
「你认为你可以?」他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只要大将军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虽然平素的她温和不与人争,说话也小声小气的有些软弱,但提到了她专精的事物,她的气势竟是张扬了起来。
龙潚见状竟然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试试吧!距离磐石城以西五百里的厉城,现在已经被鬼族的十万大军围困了三天三夜,昨日来信求援。城主说他们城内只有两万兵力,粮食箭矢即将用罄,撑不多久了。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解决如何?」
既然这小子想试,那就让他试,就算败了,老子这一点损失还是付得起的。龙潚心忖道。
与其说他就这么相信了綦卉,不如说他相信玄机子的眼光。
「大将军,不可!」一直沉默的卢慎面露不悦地开口。「这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岂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卢慎是两名副将内,脾气比较冲动、个性也比较暴躁那个。相形之下,右副将赵鑫则温和许多,人也文质彬彬,时常做和事佬。
但即使是赵鑫这样的人,也在这时候忍不住劝道:「大将军,此事攸关数万条军士及百姓的性命,请大将军慎重考虑!」
龙潚只是看了两个得力助手一眼,淡然地朝綦卉问道:「小子,你多久能解决这事?」
「敢问大将军是要速战速决,可是会死点人;或者是不费一兵一卒,但可能要花点时间呢?」綦卉思索了一下,反问。
看来这小子很有自信?龙潚笑得更深了。「如果本将军选后者?」
綦卉自信地道:「两个月足矣!」
「哼!听你在胡吹大气!就算让本副将带十万兵去驰援,没有三五个月休想搞定这事!还不费一兵一卒呢!」卢慎气呼呼的说。
赵鑫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綦卉,只是他平素厚道,不好出言相讥,只是那表情俨然说明一切。
「够了!他说两个月,本将军就给他两个月。」龙潚一拍桌子,卢、赵两人马上噤声。「你们不必罗唆了,我相信老师。」
提到玄机子,卢慎及赵鑫都无话可说了,他们对老军师也是崇拜敬佩,方才看綦卉嘴上无毛就觉得她办事肯定不牢,却一下子忘了她是玄机子的传人。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綦卉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这群瞧不起她的男人刮目相看!
龙潚给了綦卉足够的权力,让她在这段时间可以号令战龙军的兵士,也可以利用磐石城的各种资源。就在大伙儿都以为她要大张旗鼓好好干一番大事时,她只是写了一封密信,调动的人力也只有一人,让战龙军最高明的斥候将那封密信送了出去。
再来,再来,就在战龙军每个将士都摩拳擦掌等着出击时,綦卉却是什么都没有做,信送出去之后就成天读书弹琴,再也没有任何命令或举动。
或许,她是在布什么局吧?于是战龙军便一等、再等,三等,等得每个剽悍士兵都不耐烦起来,军营里的火气日渐升高,连卢慎及赵鑫都快压制不住了。
因为连这两个副将,都开始对綦卉有所不满了啊!
就在众人想违抗军令去质问綦卉时,终于,綦卉有了下一步动作了。
而这下一步动作,几乎让整个战龙军沸腾起来—
她居然要求龙潚去信给厉城的城主,要那两万守军放弃抵抗,闭城躲起来!
「大将军,这小子简直他娘的扯蛋,居然要厉城守兵闭门不出?怎么不干脆叫全城百姓和将士们都把脖子洗洗,送上去让鬼族人砍了算了!」
卢慎气愤难当的质问着,心如火燎,如果大将军后悔了,那么现在派兵去追回那道命令,还来得及啊!
院子里只有龙潚与綦卉,綦卉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弹着琴,让卢慎看了更是火冒三丈。
这阵子全权放给綦卉,龙潚只能说这真是自己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光了,那丑小子在旁弹几首乐曲,让他这个粗人好像也文雅了几分。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盯着,只是事情还在他的掌握内,所以他一声不吭的让綦卉去施展,既然答应了她,那么除非快搞砸了,否则他不会插手,自然对于卢慎的反对,龙潚也不加干涉,在他看来,既然綦卉接下了这任务,那么如何解决这种矛盾,也成了对她能力的考验之一。
所以龙潚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綦卉,便不语地继续喝他的茶擦他的刀。
綦卉停下了琴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卢慎。
「卢副将,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信心?瞧你这副鸟样,老子能有什么信心?」卢慎把这阵子他的不满全爆发了出来,「你这小子天天只会弹琴,要不就是四处闲晃,一点屁用都没有。大将军要你解决厉城那事,你从头到尾也只发了封不知道写了什么鬼的信,现在竟然还要厉城退兵,这得死多少人啊?你脑子是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