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只觉得这盒子让我怪不舒服的。”
浩雷详细检查了盒子内部的藏青色绸布。“没什么不对劲啊!”他疑惑的说,发现婵娟已躲到车子的角落去了,远远的避开他手上的盒子。
“是吗?”她双手冰冷,只因那阵恐惧来得毫无预警。“反正我不喜欢这盒子就是了,你帮我拿着吧!”
浩雷点头的同时,隔开车子前后座的不透明玻璃上传来一阵轻敲。
“楚先生,小姐给我的地址到罗!是一家相命馆。”经理说道。
出了座车,他们才发现车子停在一条古老的巷子中,四周都是高雅的木制建筑,是条典雅的仿古街。
两人走进苏恋荷地址上所写的店面,浩雷手上还抱着那个盒子。
婵娟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家命相馆内挂满了字画,内部也是中国式装潢,让她想起阳明山上的“魅惑人间”。
一名道骨仙风的老者坐在首位,专心的帮人看相。抬头看见两人,老人亲切的笑着。
“终于来了。”他对原先的客人说道:“抱歉啊!这两位有先预约,本馆今天就为这两位客人公休了。”
“我也是有先预约的啊!”客人抗议的喊着。
老人只是笑。“预约也分早晚的,这两位约的时间可比你早八百年啊!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我必须先为他们看。”
“啐!八百年!难不成这两个人前辈子就向你预约啦!胡说八道。”客人生气的拂袖而去。
婵娟与浩雷则在听见老人的话后,不由自主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绑着小发髻的男童搬来两张湘妃竹椅,又端了香坛上桌,老人示意男童把门口的竹帘放下来。
“冒昧打扰了,我们是苏恋荷介绍来的。”婵娟把一堆客套话搬出来,老人却只是挥挥手。
“苏恋荷?”他慈爱的微笑,低声说道:“这小丫头还没修成正果啊?到底想要在人间混多少年?”
“什么?”浩雷皱眉。
“没什么,苏家那个小丫头和我是旧识了。”他视线落在浩雷手上的八卦檀香黑木盒上。“啊!八卦盒,我很久没看到这盒子罗!”
“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请你老人家帮忙。”婵娟说道,语气充满焦急。
“关于这八卦盒子?”老人挑眉。
她拉高袖子,露出手上的红玉古镯。“还有这只红玉镯子。”
“好久不见啦!”老人细细看着镯子,喃喃自语。
婵娟与浩雷只觉得极端的莫名其妙。当初在台北遇见苏恋荷,就已经受够她的神秘与诡异,如今到了南京,他们才发现,和眼前这个老人比起来,苏恋荷算是挺正常的了。总而言之,这些人不像是凡人,倒像是神怪精灵那一类的东西。
婵娟沉不住气的开口:“据苏恋荷说,这八卦盒子与我手上的这镯子有关?”
“没错。”老人点头。“八百年前,明朝驸马楚霁云为了这只红玉镯子,下令一名道士要在他大婚前打造好八卦盒子。”老人看着两人,眼光锐利。“这段历史,相信不用我再详细说明了吧!”
“目的呢?楚霁云大费工夫大命人打造这个八卦盒子,甚至还规定期限,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吧?”浩雷问。他将八卦盒子放在桌上,年代久远的它竟透着幽幽的黑色光泽。
“打造这个盒子的目的是为了封住魂魄。楚霁云原本是罪犯,流放南洋,后来阴差阳错的到了燕王麾下,成为燕王最得意的武将。燕王登基为明成祖后,将顺国公主许配给他。但是大婚前的一段日子,楚家大宅却闹鬼闹得极严重。”老人顿了一下,“怕鬼魂会吓到公主,楚霁云利用八卦的力量囚禁魂魄,并将魂魄所依附的玉镯封印。”看着婵娟,老人缓慢的说:“被封印的,就是你手腕上这只红玉镯子。”
“水月。”婵娟只能虚弱的吐出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听着老人诉说。
“是的,玉镯里的魂魄是个女人,一个名唤水月的边塞女子。她原本是楚霁云的未婚妻,却在楚霁云到南京前四年就过世了。最后,她成了楚家大宅的游魂,被楚封在八卦盒中。”
不!她不能相信。就算水月死了,霁云要迎娶顺国公主,为何要将水月的魂魄封在八卦盒中,永世不得超生呢?霁云所许诺的“生生世世,不分不散”呢?若是他真的爱水月,怎么可能再娶顺国公主?婵娟感觉心被人用匕首刺穿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原来,她一直感觉到的心痛就是这个原因。
“你确定吗?”她低低的问道。
老人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怜惜。
“我不相信。”浩雷一字一顿的说道,额上冒着汗珠,咬牙切齿的看着老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深爱的女人封在八卦盒中?知道她不能去转世,然后再迎娶另一个女人?不!我不相信!一定是历史有误。”匆忙的,他半搂半抱的把婵娟从椅子上拖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冲想门口。“走吧!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听这些胡言乱语。”
老人站起身来。“你就是这样,只要事情不如你所想象的,就不愿再听任何解释。楚霁云如此,楚浩雷也是如此,八百年来,你没有多大的长进。”
浩雷如遭电亟,呆愣了一下,然后才下定决心似的转身直视老人。“如果我真的是楚霁云转世,绝对不可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封在八卦盒中。”
老人挑眉,眼睛里隐含着好几千年的睿智。“楚浩雷是不会。但是,那个人是楚霁云,一个深信自己被背叛的男人,所以他会这么做的。”
浩雷拉着婵娟匆匆踏出命相馆,急得像是在逃命,连八卦檀香黑木盒都忘了拿。
“两位怎么这么匆忙啊?”经理好奇的从前座探出头,
浩雷挥挥手。“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说着,他和婵娟一起进入后座。
她看着他,脸色苍白,而眼神所流露出来的痛苦简直要杀死他。
浩雷不知道是要先安慰她,还是先安抚自己受到太大刺激的神经,他不假思索的将婵娟拥入怀中,似乎只有她的体温和发香才能是自己平静下来。
“不可能的。”他喃喃的说着,不知道是在对她还是在对自己保证。“一定是哪里有错误,我不相信爱得那么深的人会彼此伤害。”
“不是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吗?或许霁云与水月之间发生了某种误会,他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恨得也深。”她说道,芳唇却在下一瞬间被他的手点住。
“别提了,反正我不相信就是了。”浩雷说道,脸埋在她的长发中。
没有人敢点破,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就是要找出那关键性的误会,解开一切谜,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带着前世的情感重生。如今,他们竟然毫无勇气再探寻下去。那些心痛太强烈,就算时间已经过了八百年,还是令人不敢去碰触。
比起婵娟,浩雷心中更多了一份恐惧,他害怕知道八百年前真的对自己深爱的人做出不可原谅的事。而婵娟在知悉一切之后会不会恨他?浩雷不停的问自己,发现自己连想都不敢想,要是婵娟离他而去,他受的心痛会有多深。
过去的就让它深埋在时光中吧!他不要也不敢再去探索一切,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过去影响他和婵娟。浩雷坚定的想着。
像是收到某种信息,婵娟猛然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匆忙的望向窗外。
“停车。快!在这里停下来。”她快速的拍击后座与前座之间的不透明玻璃。
经理吓了一跳,连忙把车子停下来。
婵娟推开车门跳下车,完全不理会在她身后呼唤的浩雷。
这时南京的郊区,路的两旁种满白杨树。婵娟奔跑到道路的边缘,倚着树干喘息。在她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泥沙冲积地,站在较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几千公尺以外的河堤口,人们在河堤口工作着。
“怎么突然跑得那么急?”浩雷追赶而至,在她耳畔轻声问着。
“记得吗?霁云被押上囚船的河堤口。”婵娟指着前方的河堤口。
浩雷惊讶的望着几千公尺外的地方。“我记得。是在那里吗?”
她缓缓的摇头。“不,不是在那里。虽然是同一条河流,但是经过八百年的冲积,原来的河堤口已经成为陆地。”她望向他,想再度看清楚他的轮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八百年前的河堤口。水月与霁云分别的地方。那些梦境全存在我的脑海中,我不会记错的。”
究竟谁能解释这种安排?数百年前的分别之地,在数百年后,两个痴心的灵魂又回到这里,到底是要让他们弥补前生的缺憾,还是上天的恶作剧,想让两人再心痛一次?
“我们不可能逃避的,这是宿命。你我都是带着这场宿命转生,回到南京就是为了找寻真相,尽管真相再痛苦,都无力逃脱。”婵娟轻轻的说道。“我们许诺过的。”是海誓,亦是山盟,是穿越数百年时空而不变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