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承受不起其他的牵扯,两人都站在各自的世界里,总有一条界线让人无法跨越。遥远的差距,像是白天与黑夜,有着各自的坚持,只有在此时的瓦雷斯,这个罪恶之岛上,有了浅浅的交叠。然而短暂的交集后,白昼仍是灿烂,黑夜却仍旧死寂。
“要是时候真的到了,你下得了手吗?”他眼神如谜,甚至带着些许的微笑。
她吞咽下喉间的硬块,强迫自己点头。
突然,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动了沉静的图书室,书籍们彷佛都有眼睛,众目睽睽地,看着这对男女的矛盾与自欺欺人。
“这么快就忘了我先前所说的话吗?倾城,谎言是所有罪恶的开端。”他放肆的笑着,掩饰只有自身才知道的悲哀。他们是天生的敌人,冥冥中总有躲不开的宿命,记录着一言一行,等着将来印证。
“总会有机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谎言。”她淡淡的说,用手紧抱住身子,阻止身躯的颤抖。
她所许诺过的誓言,在此刻回想起来,竟少了原先期待报复的快感。那些句子镂印在心上,愈刻愈深,与他相处得愈久,就感觉愈疼痛。
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不停的自问,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淡淡的月色投射在城墙上,烙下浅薄的痕迹。
倾城在已经熟悉的回廊里走动,黑豹照例跟在她身边。她靠着微弱的火光,走出城堡的回廊,通过月光下的温室,再度企图逃出古堡。
雷厉风在白昼时回到瓦雷斯,就代表着两人今晚会共枕而眠,尤其是图书室的那一幕,已经宣告了夜里他会采取的行动。她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很孬种的早早竖白旗逃离战场,重演两星期来时常上演的逃跑戏码。
毕竟她完全没有把握抗拒得了雷厉风,更没有把握抗拒得了自己。
已经习惯了这种逃脱的行动根本成功无望,但是在森林里闯看看,总比跟雷厉风在床上玩拉锯战要好得多。最多就是在森林里碰得到处是伤,回去上些奥妃丽雅的药膏,褐眼女郎虽然语气不善,但是精通医理,调制出来的药膏的确没话说。
想到药膏,倾城陡然间停下脚步。黑豹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来,仰着头看她。
她怎么那么胡涂,弄得一身是伤回去,不是正好又给了雷厉风碰她的理由?几次搏击对阵,身手明显的不如人,别说是反抗了,她一旦被抓回去,铁定就成了帖板上的鱼肉,随他打着上药的旗号,乘机在她身上又捏又摸的。反正她就是逃不出他的掌握。
回忆涌来,她有片刻的失神,再重新举起脚步时,踏断了一根腐朽的木头。寂静的森林里,再轻微的声响都足以惊醒动物们的酣眠,随着木头的碎裂声,黑暗的森林里突然亮起许多野兽的眼。
黑豹低吼一声,吓退了不少野兽的觊觎。它优雅的甩动长尾,在倾城的四周走动,绿色的眼看着森林深处。
“你说,我是不是该现在就回去?”她问着那头豹子,对眼前无处可逃的情况厌恶极了。
黑豹索性蹲坐下来,侧着头看她,尾巴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像是钟摆般晃动着。
“累了吗?”她也跟着坐下来,抱着黑豹取暖。
她不相信父亲真的没有任何行动,东方家的众人感情亲密,父亲不可能弃她不顾。远在瓦雷斯,她无法得知台湾的事情,但是脑海中总隐隐的知道自己仍是一个被重视的人质。
但是雷厉风的担心与愤怒又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冰绿色的眼眸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焦躁。
还是无法明了,他为什么会为她的安危如此担心。她不能决定,究竟能相信他几分。这么一个罪犯,他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实?而他的那些担心又是从何而来。
她只是他的俘虏,一个无力反抗的禁脔。但是他的反应与言行,又彷佛她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如此。或许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以及对她身子的迷恋,演变成一种可笑的责任感。
森林再度变得死寂,不同的是,这次连虫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经过数次的逃脱所得来的经验告诉她,逮捕她的人已经接近了。
她熟练的推推黑豹,暗示它找出一条安全的路来。这两周来的逃脱行动,多亏了黑豹不停的帮助,她才能与那些奴仆耗上大半夜。要是没有它的领路,她大概走不出城堡方圆一公里的范围。
只是这一次黑豹似乎有点反常,任凭她怎么推动,仍旧稳如泰山,蹲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不走?有仆人在晚餐时拿好吃的东西贿赂你吗?”她低声说道,再次推了几下,终于不情愿的发现黑豹今晚不太听话。她皱起眉头,对夥伴的行为感到不谅解,干脆选了一条看来顺眼的小路,小心的匍匐过去。
黑豹张口咬住她的裤脚,对着她猛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那条路有危险吗?”她挣动被咬得紧紧的裤脚,压低了声音问。她不太能确定,从黑豹的脸上是不是看见了无可奈何的愧疚表情?
黑豹终于松开倾城的裤脚,却在她还没能继续往前爬动时,突然仰天咆哮一声。那一声咆哮震得她的耳膜都感觉疼痛了,她的唇儿半张,惊讶的看着临时变节的豹子。
“该死的,你究竟在搞什么?”她扑上前去,用力将豹子的嘴合上。那一声咆哮大概连城堡里的人都听得见,便别说是在附近搜索她的人了。她一边咒骂着,一边紧张的转头查看着。
细微的轻笑声从黑暗中传来,倾城的身子陡然间紧绷,所有的动作冻结。她马上知道那声轻笑是出自何人的嘴。笑声里带着些许的调侃,以及半分与生俱来的霸道,在轻笑时,那人的嘴轻微的勾着,绿色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丝笑意。
倾城转头瞪着黑豹。“我对你太失望了。”她狠狠的说道,没有浪费时间的躲进森林的黑暗处,不让月光泄漏她的形迹。
遭到指责的黑豹趴伏在地上,惭愧的用前爪覆盖眼睛,尾巴仍旧左摇又晃的,形状美好的肩膀起伏着,彷佛遭到长辈责骂的小孩。
“不用急着怪它,好歹我才是正牌的主人,它就算再怎么喜欢你,心还是向着我的。”雷厉风低沉的嗓音里果然带着笑意。
倾城在暗处咬着唇,企图在黑暗里找寻他的身影。夜太深了,除了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眼前的道路外,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而她在城市里的敏捷身手,到了森林就完全施展不开,一开头就处于劣势。
无计可施的怒气在胸臆间翻腾,她又分神瞪了豹子一眼。“真是误交匪类了。”她低喃着,想要往原先看上的那条路爬去,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不用马上被他拖回古堡。
她甚至还没有举足前进,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雷厉风以矫健的身手从粗藤缝隙跃下,撞击上她的背部,把她撞得颠簸数步,之后毫不优雅的跌进柔软的泥土之中。
那个撞击几乎撞掉她胸中所有的氧气,她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感觉他的身躯紧抱着她的,在滚动的时候同时保护她,铁条似的男性双臂紧抱着她,有如今生今世都不愿意松手。
经过几个天旋地转的翻滚后,她喘息的躺在柔软的泥土上,雷厉风正悬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身体相贴着,没有任何的空隙,她的胸脯上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听那些仆人说,你这两个礼拜来一有机会就往森林里跑。是因为太想念我,所以不愿意独自待在房间里;还是被连芷瞳教坏了,染上在森林里乱跑的习惯?”他在她耳边问道,每一字都压抑成别有所图的喘息。
倾城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往脸上冲,冷静的自制早已被点点侵蚀,如今的镇定只是空架子。她的心慌乱的跳动着,因为他的出现与他的攻击,更是因为他的贴近。
她挣扎着,四肢在他的压制下挣动,企图摆脱他沉重的身躯。“我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瓦雷斯,要是让我到达了海边,我用游的都会游回台湾去。”
他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一个俐落的动作就翻身站起。“你一下水,就会有鲨鱼期待的吻吻你那一身细皮嫩肉。与其让鲨鱼享用你,我宁可把你留在身边,将亲吻你的殊荣留给自己。”他轻松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无赖的偷啄一下她的脸儿,随即牵着她的手,在黑暗里畅行无阻。
摆脱不开他的手,她只能跟随,被他牵系着手,在不知晓目的的情况下,漫游于森林之间。夜里有些寒冷,单薄的衣衫挡不了寒意,露水渗透进她的肌肤,惹来颤抖。
只有他的手,在黑暗里给了她温暖。粗糙的触感,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与她的手指交缠着,彷佛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