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给了每一个包厢最高的隐密,让她想起了罗马的古歌剧院。那一个夜晚,她也是被领着,毫无反抗的走入他的包厢、他的怀抱里。不同的是,当初缠绕在手上的铁链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锁炼,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牵绊。
侍者推开木门,停在门前弯腰。芷瞳缓慢的走进室内,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包厢内坐着许多人,有不少人是她三年前曾经在瓦雷斯见过的,看来这次约台湾之行十分谨慎,“暗夜”里不少高层干部都跟着卡瑞洛出动了。
她的神经紧绷着,还没有看见他就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视线移动到角落,她看见昂贵的皮椅上,他端着酒杯,面无表情的灌着酒,五官分明的脸庞有一半淹没在阴影里,身旁一个美艳的女子缠着他,使出浑身解数想博取他的注意。
看见卡瑞洛身旁的女人,芷瞳心中隐隐一痛,某种酸涩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她看着那个美艳的女人,胸口犹如被匕首刺中般疼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他发现了她的到来,原本冰冷的蓝眸燃起一簇火焰,虽然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但是蓝眸明显的柔和了。等待是如此的难熬,他不耐而焦躁,几乎要以为她不会前来。再度见到她的渴望让他简直快忘了今晚别有任务,而她将只是这次任务的诱饵。
美艳的女人饶富敌意的看着芷瞳,发现到身边的卡瑞洛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期待着。她不是滋味的冷哼一声,不明白为什么花费了整晚的时间得不到他的青睐,而这个清淡得像是白开水的女人一进来就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
卡瑞洛缓慢的站起身来,包厢内的气氛有片刻凝滞,高大的身躯给予所有人压迫感。他大步走了过来,原本严酷的表情有了一丝丝的软化,伸出手臂,他将芷瞳拉入怀中,旁若无人的吻着她,在她唇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你再也逃不掉了。”他抵着她的唇,用最微小的声音宣布,蓝眸里闪动着坚决的光芒。
他从来想要什么就往往能够如愿,而她却是他今生最想留在身边的俘虏。纵然她之前曾经逃离,他却仍旧不愿死心,撇开那种不愿让奴隶逃离的狂妄,他对她还有着强烈的迷恋。
她没有任何动作,双手搭在他的胸膛上,体会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发觉他的眼眸因为看见她而燃烧着火焰时,她的心竟然有着些许欣喜。那些火焰是因为她而燃烧,而不是因为那个犹如八爪章鱼般缠着他的女人,这让她酸涩的情绪稍稍得到平复。
“你威胁我,而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她淡淡的说,还记得他先前说过,她若不来赴约就要伤害她家人的威胁。
这个男人是一个可怕的罪犯,双手沾满了血腥,从来只求结果不择手段。为了让她再度回到他身边,他任何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想到黎学长与巧芙的遭遇,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倏地,整间包厢暗了下来,所有人被胶着在黑暗之中。她直觉的惊慌,伸手捉住他的衣襟,在黑暗中选择倚靠他。
“雷厉风开始行动了。”卡瑞洛喃喃的说道。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的眼眸在她选择靠近他时,有着喜悦的光芒。
他已经太过在乎她,而天生的傲然却又不愿意承认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总是自私的伤害她,用以保护自己。
灯光转瞬间再度亮起,室内所有的人已经擎枪在手。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的看着卡瑞洛,等待他下达指令。包括那个美艳的女人,室内所有的人都是“暗夜”的成员,皆因一个天大的任务而甫来台湾。
“雷厉风?”芷瞳惊讶的低语着。她不会相信找寻自已需要动用到如此多的人力,甚至连雷厉风都亲自出马。
“惊讶吗?今晚我们另有任务,而你则只是个诱饵。”他声明道,面容恢复成先前的冷酷无情。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嘲笑他,只因为她的到来,就喜悦得连任务都忘了。
她的眼眸里只有深深的忧虑,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的犯罪行为,竟然是以她做为诱饵。以卡瑞洛的名声,他一出现自然会吸引警方的注意,就在警方以为卡瑞洛只是来台湾带走她时,雷厉风已经在一旁进行任务。
他的罪恶终于也沾惹上她,黑暗怎么也挥之不去,缓慢而彻底的渗透进她的灵魂里。那些她没有办法认同的罪行,竟然也跟她有了牵连。她深深的叹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
“不要伤害人。”她徒劳无功的说道,双手紧捉着他的衣襟。
卡瑞洛冷笑着,嘲笑她的天真。每一次的任务都是惊险而血腥的,怎么可能不伤害任何人?他们是罪犯,没有道德与良知的罪犯,而他美丽的女奴似乎永远也弄不清楚这一点。
“我们先回飞机上待命,等雷厉风绑架东方倾城之后,马上离开台湾。我们绑架了东方集团的掌上明珠,可是有不少人会发狂的。”他宣布道,知道刚刚灯光一暗已经是雷厉风的暗号。
一群人在卡瑞洛的命令下,彷佛是地狱中窜出的恶鬼,挥动着死神的镰刀。舞池中的人还以为这也是一项表演,全都兴致勃勃的看着,“围城”内的侍者碍于众多的群众,犹豫着不敢上前拦阻。
黑色的衣衫,冰冷的气息,他们像是万圣节出没的群魔,在夺取到珍宝后旋即离去。众人注意到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有着邪恶的气质,彷佛真的是恶鬼的领袖,怀中搂抱着一个淡雅的美貌女子,苍白的脸庞惹人心怜,在一堆邪气的男女间,像是不染尘埃的莲。
最美丽的女人被囚禁在最邪气男人的怀抱里,很快的消失在黑夜中的台北街头。
事隔三年再回到瓦雷斯,她有些不能适应。古堡仍旧是阴暗的,暗处总像是匍匐着鬼魂般,让人感到不安。
她的双手浸入冰凉的水中,搪瓷的水盆里盛着清水,以及些许清香的花瓣。光洁的双手揉搓着毛巾,让毛巾吸取了凉凉的水,随着花瓣在搪瓷水盆中载浮载沉。她轻抿着唇,偶尔伸出手擦拭额上的汗水。
“暗夜”因为长年被东方集团制衡,决定绑架东方倾城,用以跟东方旭谈判。美丽高傲的倾城自从被雷厉风带回来后,被下了麻醉剂,始终是沉睡的。
芷瞳在飞机上开口,要求照顾倾城。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关心她的一切,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就连自己都难以解释这样的行为,芷瞳沉默的看顾昏迷中的倾城,而当初绑架两人回来的卡瑞洛与雷厉风,似乎正与“暗夜”高层在讨论大事。
她照顾着倾城,是因为对方到底是因为她而分散注意力,以至于被囚禁。她总觉得应该背负些责任,至少在“暗夜”决定如何处置倾城前,好好的照顾她。
芷瞳总是在背负着罪恶感,而她之前的生命就是被那些所谓的责任、所谓的罪恶感压迫着。在与卡瑞洛相遇之后,她总是一再的挣扎着,却无法罔顾心中的罪恶感。他是如此邪恶且罪恶,而她靠他那么近,就连心中的迷惑都会成为沉重的压力。
从小具备的良知不断告诉她,千万要抗拒他、鄙弃他。奈何他实在太过强大,她怎么也无法与他对抗,在视线交缠的某些时刻,她心中的恐惧会在他的眼眸里沉沦。
走出安置东方倾城的房间,她端着水盆走入回廊。回廊内的火炬长年不减,她熟练的走进空旷的庭院,往隐密的水泉处走去。阳光是暖洋洋的,空气里带着药草的香气,恍惚间会忘记这是一个可怕的罪恶之城。
水泉在瓦雷斯古堡的角落,甚少有仆人知道这处地方,一池清澈见底的甘泉,泉水从岩石间涌出,经过水池后,涌成一湾溪流,四周环绕着浓密的森林。这是三年前她居住在瓦雷斯时,卡瑞洛带她来过的地方,她记得这里的水清景美。再度回到瓦雷斯,她总是习惯来这里取水。
将搪瓷水盆放人水池里,她舒缓的吐了一口气,轻撩着素色的裙摆,赤裸的足踏进溪流里。仰起头,风吹拂过发梢,她几乎要忘记如今的她只是一个被囚禁的奴隶。
卡瑞洛来到水泉处,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美丽的女奴闭着眼睛,仰头承受阳光,肌肤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黑发有些凌乱,宛如森林间的精灵,温润的唇弯成浅浅的笑容。他的心狠狠的一震。
只有在她独处时她才会露出那种微笑,温柔而美丽,像是得到了希冀的幸福。她从来不会给他这种笑容,在看着他时,她的眼底充满忧虑。
“我以为你会待在城堡里,毕竟你在飞机上是如此坚持,强烈要求着要照顾东方倾城。”他开口说道,打破沉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