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奇伟这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算,本以为自己跟女友站得够隐密,有了玉兰树的遮掩,旁人无法窥见他们的行为,怎料得到有人竟然趴在对面的莲雾树上,居高临下的俯瞰,想来他们的行为大概一览无遗的全落入那小女孩的眼中了。
“小柳儿,为什么拿这石子打我?”他高声问道,呼唤着他替她取的呢称。
“路见不平,我丢小石子相助。”她像是只笨拙的小猴子,牢牢的趴在圆而粗的枝干上,还能分神对他扮鬼脸。
“歪理,你才十一岁,懂个什么路见不平?”
小女孩咬咬粉红色的下唇,把脸靠在树干上,用树干上的毛毛虫才听得到的声量自言自语,“我懂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还多。”她紧抓着手里的那串莲雾,感觉自己的心奇异的抽紧,像是有什么梗在胸口,突然间难以呼吸。
就是那种突如其来的难受感觉,让她毫不考虑的用手里的小石子砸他。她全然不懂,为什么看见他跟那个漂亮的姊姊嘴碰嘴,她就难受得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她怀疑自己是否生了奇怪的病。
冷奇伟走出庭院,来到莲雾树下,那个美丽的姊姊跟在他身后,小女孩趴在树上咬紧牙根,痛恨被他发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马上下来,我要跟你把这笔帐算清楚。”他对着树上的小女孩喊,发现树下围着一大群十岁出头的小孩,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树上的女孩,张开的嘴像是在等待成熟的粉红色莲雾掉进他们嘴里。
“小柳儿下不来了,她要帮我们摘莲雾,但是爬得太高,然后就害怕,然后不敢下来。”一个更小的女孩说,语调有些结巴。
“我没有害怕!”树上的女孩马上出声抗议,受不了同伴说出她的窘状。
“那就下来啊!”冷奇伟挑起浓眉,高大的身躯站在这群孩子之间恍如鹤立鸡群。
她呆了几秒,惊险万分的在树上滑动,最后终于再度静止下来,像只无尾熊般认分的抱住树的枝干。“我的脚不想动。”她傲然的说,维护自己定发可危的尊严。“再说,我现在下去,你一定会打我的屁股。”
“我为什么要打你?”他两手叉着腰对树上喊话,有一十些啼笑皆非。
“因为我妨碍你偷亲那个女生,而且我只要做错事,你就一定会打我,每次都这样,打得我好痛。”她指控的说道,绑成一束的小马尾在脑后晃啊晃。
所有的小孩窃笑着,在接触到冷奇伟的目光之后,全都识时务的将笑意从脸上抹去,其中一个笑容收得太慢,还被旁边的同伴踩一脚以示惩罚。台湾的孩子果然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看人脸色。
树上的女孩也跟着笑,因为距离遥远,相对的她认为冷奇伟对她的威胁性不大,所以即使冷奇伟对她怒目而视,她仍旧笑得很开心,只是这么一不留神,手上险险的一滑——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她勉强的又抱住技干,发现自已手心、额头都在冒冷汗。一颗小莲雾从树上掉落,摔落在地上,果实因撞击而碎裂,溅出不少汁液。
“这个黄毛丫头就是会惹麻烦。”冷奇伟不悦的说道,动手往树上爬去。“柳清秋,你给我乖乖的不准动,不然等一下我就给你一顿好打。”他难得喊她的全名。
“不要过来,即使要打我也用不着爬上树来啊!”她有些慌了,害怕他会真的再度动用大人购权力,给她的小屁股一顿好打。从小到大,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挨过他几次大手掌的‘伺候”了。
她开始往树梢爬去,像毛毛虫一样缓慢的蠕动前进。
“我叫你别动!”愤怒已经被惊慌取代,冷奇伟看着小女孩在树上滑动,一颗心提到了喉咙。
这棵莲雾树有三、四层楼的高度,女孩攀附的枝干离地面少说也有五公尺,要是这么笔直的摔下来,非摔坏什么不可。冷奇伟看着她在树上爬动,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绷紧。
女孩停止蠕动,回头看着他,一脸的不确定。“不会扁我?”她怀疑的问。
“我考虑考虑。”他咬牙切齿的说,爬上了高大的莲雾树,还不时要避开垂落枝头的粉红色。粉绿色的莲雾。
女孩往树梢方向又移动了几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冷奇伟,你会扁我的,对吧?因为我让你亲不成那个女生。”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屁股,再有些恐惧的看着他的大手。
“叫我冷大哥,不准直呼我的名字。”他不满的纠正她的称呼。
她看了他一眼,不当一回事的把头撇向一边,甩动的小马尾扫下一些枝头的莲雾。几秒钟之后,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又转回来,清澈闪亮的眸子直盯着他。
“喂,冷奇伟,把姻缘石还给我。”她伸出小手来催讨。
“什么姻缘石?”他皱着眉头,高大的身躯攀在树上,树干与枝叶都发出抗议的嘎嘎声。他的身形比一般人高大,虽然手脚灵活,但是在树上仍旧施展不开。
也顾不得要给这个惹麻烦的小女孩一顿好打了,他只想着要快些把她救下树去,免得她手酸抱不住树干,直接摔下树去。
柳清秋是柳家最小的一个女孩,活泼好动得有些过了头。冷家与柳家是许久的邻居,两家人因为孩子年纪相近,所以培养出不错的感情,冷奇伟就是看着柳清秋长大的,她老喜欢踉在他身后绕啊绕,小嘴甜甜的喊他几个弟弟为哥哥,唯独对他指名道姓,一点礼貌都没有。
“就是我刚刚用来阻止你的暴行的石子。”她理所当然的说。
他把那颗石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决定拿这石子当诱饵。“想要就过来这里,慢慢的爬过来。”他哄着。
柳清秋先是看看小石子,接着再看看他,无法决定要不要自投罗网。
“你为什么要吻那个女生?”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小脸上的表情超乎她的年龄,满是认真。
“叫她静萱姊姊,要懂礼貌。还有,我亲她是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回答着,放弃诱哄的策略,认命地往前移动几公分,树枝抗议声变得更激烈了,吱吱嘎嘎的晃动,更多的树叶与莲雾被抖落。
“那……虽然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你可不可以也亲我?”她认真的问。
看见他亲那个姊姊,她的胸口就好怪好怪,一旦他也亲了她,那种怪病会不会好一些?
他差点摔下树去。“不可以。”
“为什么产她发挥小孩子追根究底的精神。
“因为你年纪还太小,染指小孩子是会被判刑的。”他胡乱的说道,决定自己去抓小柳儿。
“那么等我长大你就会亲我罗?”她偏着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旁人读不出的思绪。
“亲不亲等你长大再说,现在你给我过来!”他终于伸手抓住女孩,把那小小的身躯提到面前。
离地有好几公里高,柳清秋不敢挣扎,只能乖乖的像只小猫一样被提到他眼前。手忙脚乱的,她从他的手中夺回那颗姻缘石。
“那颗小石子有什么特别的?”他随口发问,心里只想着要快些让两人离开这棵树。低下头,他开始寻找下树的落脚处。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危险的状况,只忙着戏玩手里的小石子。反正从小就习惯了,恶作剧被冷奇伟抓到时,他总是这样拎着她,把她当成顽皮的小狗似的。
“二姊前不久塞给我的,她说这叫姻缘石。”她紧握着石子,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也听得见四周的绿叶随风发出微弱的声响,像是在低语着。
绿叶的低语,仿佛在见证什么重要的时刻,它们因为震惊而鼓噪骚动。
她抬起头来,突然间发现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么巨大,二十岁的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宽厚的肩膀与胸膛,还有那结实的四肢,看起来都跟她截然不同,相较之下,她矮小瘦弱得微不足道。要是他不低下头偶一眷顾寻找,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她?
想到这些,她的胸口更难受了。
“你二姊不是住院了吗?”他想起小弟曾提起,柳家第二个女孩因为看见同班同学坠楼自杀,过度震惊而崩溃,所以住院疗养一阵子。
“她住院前交给我的。”她神秘兮兮的说。“二姊说,这个石子啊,有点古怪。”
“我看你才有点古怪。”他不以为然的说。
她拿小石于在他脸前挥动,气愤他不相信她的说法。‘叫。石子会发光的,那个光会把人包起来,然后……”她陡然住了嘴,竖起耳朵倾听。
“怎么不说下去了,然后被光包住的人会怎么样?”他挑眉,等着听这个小女孩能够说出什么传奇故事。
“你有没有听到嘎嘎的声音,像是树枝在哭月她悄声问道,紧张的抓紧他的衣服。
“不要胡说八道。”他嗤之以鼻,将她的话当成童言童语。